马车在清晨的青石板街道上疾驰,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李默端坐车内,面色沉静,心中却如这京城初夏的天气,闷雷隐于乌云之后,蓄势待发。李卓带来的消息,愚蠢得令人发笑,却又险恶得令人心惊。周氏这蠢妇,险些坏了他的大事,却也阴差阳错地递来了一记绝杀。
宫门守卫见是忠勇侯的车驾,未加阻拦。李默持牌直入,径往养心殿求见。高无庸见他去而复返,且神色凝重,不敢怠慢,即刻入内通传。
片刻后,李默再次立于御阶之下。皇帝萧景琰似乎刚用过早膳,正在漱口,见他进来,淡淡瞥了一眼:“李爱卿今日倒是勤勉,这般早又来了。可是为韩震一案?”
“陛下明鉴。”李默躬身,声音清晰而沉稳,“臣确为此案而来。经过臣这两日私下查访,发现此案疑点甚多,绝非表面那般简单。臣恐赵大人查案时限紧迫,或被表象蒙蔽,特来将些许线索呈报陛下,或可助卫尉寺早日查明真相。”
“哦?你私下查访?”皇帝放下茶盏,目光锐利了几分,“李爱卿,朕将案子交给了赵汝成,你此举,是否有越俎代庖之嫌?”
“臣不敢!”李默立刻道,姿态却是不卑不亢,“臣并非干涉查案,实是此案关乎臣之清誉,更关乎幕后之人欲借此事阻挠陛下整顿军备之宏图!臣既有所发现,不敢隐瞒于圣听。且臣所获线索,皆可交由赵大人核实查证,绝无虚言!”
他将“阻挠陛下整顿军备”抬出,再次将个人之事与皇帝关心的大事捆绑在一起。
皇帝沉吟片刻,终是道:“讲。”
李默便将福伯查到的郎中证词、状师与东宫属官疑似接触的线索,以及韩震回忆起的茶碗异常,条分缕析,一一禀明。最后,他才仿佛不经意地提起:“此外,臣府中亦有一桩家丑,或与此案关联。臣之庶母周氏,性情糊涂,受其兄弟蛊惑,竟试图挪用私财,贿赂案中苦主,令其加重诬告之词。幸被臣之庶弟李卓察觉,及时告知于臣。此虽家丑,却足证此案背后,确有黑手在推波助澜,甚至不惜利用臣之后宅不宁!”
他略去了李卓下跪求饶的细节,只强调其“及时告知”,既点了周氏的愚蠢,也稍稍抬了李卓一手,不至于将二房一棍子打死,毕竟李卓日后还需在府中立足。
皇帝听完,脸上看不出喜怒,手指轻轻敲着御案,良久,才缓缓道:“东宫属官……家宅不宁……李爱卿,你这日子,过得倒是热闹。”
这话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感慨,李默只能垂首道:“臣惶恐。树欲静而风不止。臣只知恪尽职守,为陛下分忧,奈何总有人不愿见国事顺畅,边军武备得以整饬。”
“哼。”皇帝轻哼一声,不置可否,转而道:“你那个庶母周氏,如此不识大体,你待如何处置?”
“回陛下,此乃臣家事。”李默语气平静却坚定,“臣已严令其禁足反省,其兄弟亦永不得踏入积善堂及名下产业半步。若其再有不轨之举,自有家法处置。定国公府门楣,不容绝不容玷污。”
皇帝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果决略有赞许,点了点头:“嗯,内宅不宁,何以平天下?是该严加管束。至于你所言的线索……”他顿了顿,对高无庸道,“去,将赵汝成传来。”
“遵旨。”
赵汝成来得很快,显然也一直在抓紧查案。进殿后看到李默,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向皇帝行礼。
皇帝将李默方才所言之线索,简略复述了一遍,末了道:“李爱卿忧心案情,自行查访,所得线索,朕已告知于你。汝成,你如何看待?五日之期将至,可能查明?”
赵汝成神色一凛,立刻躬身道:“回陛下,李侯爷所提供之线索,与臣这两日查探所得,颇多印证之处!臣正欲禀报:其一,已查明那醉仙居掌柜及伙计,均收受不明来历之重金,方作伪证;其二,那几名泼皮伤势,经卫尉寺仵作重新验看,确系伪造,手法专业,绝非寻常斗殴所致;其三,为泼皮看伤之郎中已然招认,是受人指使,掩盖真实伤情。如今再加上李侯爷所获状师与东宫疑似接触、以及周氏试图贿赂苦主之证,此案脉络已然清晰!”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带着几分凛然:“此乃精心策划之构陷!目的便是污蔑韩震,打击李侯爷,阻挠核查署公务!臣恳请陛下,允臣即刻拘传相关人犯,深挖幕后主使!”
皇帝听完,目光在李默和赵汝成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李爱卿,你以为如何?”
李默心中明了,这是皇帝最后的考验,看他是否会被愤怒冲昏头脑,直指东宫。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陛下,臣相信赵大人必能公允断案。至于幕后主使,线索虽指向东宫属官,然属官个人行为,未必与上位者相干。或有人假借东宫之名,行此龌龊之事,亦未可知。臣恳请陛下,允赵大人一查到底,无论涉及何人,皆依法办理,以正朝纲,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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