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暖阳 第25章 球场上的答案

第二天中午，赫露的大房车歪歪的停在悦和园门外，车门开了，下来一对中年夫妇，张晓倩和董思雨提着行李跟在后面。

见爸爸妈妈来了，林晚禾抬了下脚，又站下了。

想起妈妈会哭着捶打自己的肩头说：“你这孩子，咋就是不听话？”

想起爸爸举起巴掌的怒吼，林晚禾从心里往外打醋。

赫铭抬了下腿，见林晚禾没动，他也没动。

赫铭的父母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

大管家许慧瑶迎了出来，这样的情况，似乎也只有大管家许慧瑶迎接最合适。

没想到，高大魁梧的林晚禾爸爸却突然吼道：“赫铭，赫铭，你在哪？”

林晚禾妈妈拉了下老伴儿，却被老伴儿甩开，冲进了园子，差点儿撞到许慧瑶。

此时在玻璃屋喝茶的徐云清和雷士光站了起来，林樾檑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赫铭紧张的满头是汗，林晚禾急的眼圈红了，她的眼睛求助于冷冰霜。

悦和园的午后总带着点慵懒，阳光把石板路晒得发烫，竹篱笆上的牵牛花垂着花瓣，像被谁抽走了力气。林晚禾爸爸站在玻璃花房门口，粗粝的手掌在裤缝上蹭了蹭，喉结动了动，还是没忍住扬高了声音：“赫铭！赫铭在哪儿？”

风里飘来几声鸟鸣，没人应。他皱着眉往里头走，看见冷冰霜蹲在廊下给多肉换盆，瓷盆碰撞的脆响里，她抬头笑：“叔，您别急，赫铭许是在屋里歇着呢。”

“歇着？”

老头嗓门更高了：“三十来岁的小伙子，得了那病，哪能总歇着？我得看看他到底啥样！”

这话刚落，西边篮球场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像平地起了阵雷。老头耳朵尖，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边偏，冷冰霜顺势站起身：“那边热闹，您去瞧瞧？许是能碰上。”

篮球场的铁门虚掩着，林晚禾爸爸推开门时，正撞见赫勇把篮球往篮筐里抛——球没进，砸在篮板上弹回来，正好落在一个轮椅前。林樾檑伸手接住，转着轮椅往后退了半米，扬手传给雷士光：“老雷，接好！”

雷士光的轮椅“吱呀”一声转了个圈，稳稳把球控在怀里，旁边徐云清的轮椅已经贴了上来，两人胳膊肘碰着胳膊肘，像两只较劲的老黄牛。

赫勇在旁边拍手：“林哥，你这运球比上次溜多了！”

“少废话，”

林樾檑喘着气笑：“赫勇，带着你侄儿上！让这俩老东西见识见识年轻人的厉害！”

赫铭从旁边跑过来，额头上沁着薄汗，接过赫勇抛来的球：“来了！”

林晚禾爸爸站在栏杆外，眼睛越睁越大。场上哪是什么“歇着”的病人？赫铭穿着件灰色运动t恤，跑动起来步子轻快，传球时胳膊抡得干脆，轮椅上的三个人也不含糊，林樾檑指挥着走位，雷士光负责卡位，徐云清专盯着空隙投篮。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球鞋摩擦水泥地的声音、还有时不时的叫好声搅在一块儿，比集市还热闹。

“这……这是咋回事？”

老头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栏杆上的锈迹。

“叔，他们这是闹着玩呢。”

许慧瑶端着茶水走过来，把杯子递给他：“林先生说，活动活动对身体好，不管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

场上又是一阵欢呼——赫铭一个跳投，球擦着篮筐滚了进去。他转身和赫勇击掌，阳光落在他脸上，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掉，亮得像碎星星。林晚禾爸爸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赫露在车上说的话：“……我哥发病时，连筷子都握不住，话也说不清楚……”

这哪是握不住筷子的样子？

篮球赛在一阵哄笑中散了场，林樾檑的轮椅被汗水打湿了一小块，他冲着赫铭摆手：“歇会儿，歇会儿，老头子们扛不住了。”

赫铭刚拿起毛巾擦脸，就听见身后有人喊：“赫铭！”

他回过头，林晚禾爸爸正站在栏杆边盯着他，眉头拧成个疙瘩。赫铭赶紧走过去，规规矩矩地站好：“叔叔，您找我？”

老头上下打量他，眼神里全是怀疑：“你就是赫铭？”

“是我。”

“不对，”老头猛地摆手，声音又硬起来，“你不是！我找的是那个得脑梗的赫铭！你这精气神，跑跳自如的，糊弄谁呢？”

赫铭愣了愣，刚要开口，林晚禾从人群里挤过来，拉着爸爸的胳膊：“爸，他就是赫铭啊。”

“你别帮着他骗我！”

老头甩开她的手，语气急了。

“我知道你们心疼我，怕我着急，找个人来演戏！晚禾，你让他出来，不管他成了啥样，我都得见见！”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忽然静了。赫勇挠了挠头，刚想说什么，被林樾檑用眼神拦住了。冷冰霜走过来，手里还攥着块没换完盆的多肉：“叔，真没骗您。赫铭这一年多，天天跟着复健，加上园子里气氛好，恢复得确实快。”

“快能跑能跳了？”老头显然不信，他指着篮球场，“那要不这样，再打一场？让我亲眼瞧瞧。”

这话正中林樾檑下怀。他拍了下轮椅扶手：“好主意！赵晓高、穆高！把小伙子们都叫过来！”

没过十分钟，篮球场就热闹起来。赵晓高、风悠扬、风声带着几个年轻护工跑来了，穆高扛着个篮球，身后跟着杨辉和杨光辉，俩刚在菜园摘完菜的小伙子，连正在厨房洗碗的董思雨都擦着手跑来看热闹。gaiyou

林晚禾爸爸被许慧瑶拉到场边的石凳上坐下，手里塞了瓶冰镇酸梅汤，他却没心思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上。

赫铭站在场地中央，正在活动手腕。林晚禾站在他身边，小声说：“别勉强，不行就下来。”

赫铭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放心，我心里有数。”

哨声一响，比赛开始了。赫铭刚拿到球，对方的穆高就贴了上来。穆高年轻力壮，胳膊肘子几乎要顶到赫铭胸口，赫铭侧身一躲，运球往边线跑，脚步确实比常人慢半拍，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林晚禾爸爸往前探了探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石凳。

赫铭一个转身想传球，穆高伸手一断，球飞了出去。赫铭赶紧去追，膝盖在地上磕了一下，林晚禾“呀”地叫出声，下意识往前跑了两步，又硬生生停下，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白了。

场上的赫铭已经爬起来了，捡起球继续跑。

林晚禾爸爸看着女儿那副紧张的样子，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女儿晚禾三十岁了，这孩子从小倔强，摔断了腿都没掉过一滴泪，这会儿却因为一个球，眼睛里像含着水。他慢慢端起酸梅汤，抿了一口，味道是酸的，心里却有点发沉。

比赛进行到一半，赫铭跳起来抢篮板，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林晚禾“噌”地站起来，声音都带了颤：“赫铭！”

赫铭回头冲她笑了笑，比了个“没事”的手势。

就是这个笑，让林晚禾爸爸彻底信了。他放下酸梅汤，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场边，冲着正在记录分数的杨建业教练喊：“教练！我申请替换！”

杨教练愣了：“这位先生，您替换谁啊？”

“就他！”老头指着赫铭，嗓门洪亮：“这孩子不能再打了！我替他！”

场上的人都愣住了，连球都忘了传。赫铭停下脚步，看着场边的老人，眼眶忽然有点热。林晚禾走过去，挽住爸爸的胳膊，声音轻轻的：“爸，他没事的。”

老头没看她，眼睛还盯着赫铭，语气却软了点：“三十来岁就得了那病，哪能这么折腾？万一再犯了咋办？”

赫铭跑过来，站在他面前，规规矩矩地喊了声：“爸。”

这声“爸”喊得又轻又稳，像羽毛落在心尖上。林晚禾爸爸愣了愣，眼眶慢慢红了，他抬手想拍拍赫铭的肩膀，手举到半空，又改成了拍后背，一下一下，像在拍女儿睡觉。

“行了行了，不打了。”老头挥挥手，“回家，我得给这孩子做点好吃的补补。”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赫铭扶着老人的胳膊，林晚禾跟在旁边，三个人慢慢往住处走。篮球场的欢呼声还在风里飘，赵晓高他们还在打，但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路过玻璃花房时，老李正在收土豆，看见他们，笑着喊：“老林，这就认亲啦？”

林晚禾爸爸没回头，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点笑：“认了认了，这孩子，比我当年强。”

赫铭听见这话，脚步更稳了。他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谈判”，终于在篮球场上，找到了最温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