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风波平息后的第三日,范正鸿终于能下床走动了。
苏辙府中的庭院,种着几株老梅,虽不是花季,那虬结的枝干却透着一股凌厉的傲骨。范正鸿一袭青衫,负手立于梅树下,任由清冷的秋风拂过他尚带病容的脸。他胸口上的伤疤在宽大的袖袍下隐隐作痛,但这疼痛,远不及他心中的焦灼。
他,范正鸿,一个武人,一个习惯了在刀光剑影中解决问题的莽夫,在这座繁华的都城里,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他护得了他的身,却护不了她的周全。蔡京的攻击,不会只在朝堂之上。那是一张无形的网,由权势、金钱、人心交织而成,他空有一身武艺,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那日朝堂之上,以退为进,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蔡京的雷霆之击,苏轼听苏辙的管家复述时,心中既是骄傲,又是沉痛。骄傲于范正鸿的成长与智慧,沉痛于他不得不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用年少的肩膀去扛起那面名为“谋逆”的沉重大旗。
“在想什么?”苏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范正鸿转身,恭敬地行礼:“恩师。”
“还在为朝堂的事烦心?”苏辙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暖手炉。
范正鸿接过暖手炉,摇了摇头:“学生是在想,光有武勇,在这汴京城,终究是寸步难行。蔡京要动学生,不会再用‘谋逆’这么笨的法子。他会用阳谋,用那些我们看不见的刀子。”
“你能想到这一层,说明你病得快好了。”苏轼微微一笑,“那你觉得,蔡京的刀子,会从何处来?”
“钱。”范正鸿几乎没有犹豫,“权势的根基是钱。蔡京能笼络朝臣,安插亲信,靠的就是钱。他要对付学生,最有效的法子,便是断其财路,困其羽翼,让学生成为一个无根的浮萍,任人摆布。”
苏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说得好。那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应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范正鸿的眼中,燃起了一丝火焰,“他有钱,我们也要有钱。甚至,要比他更有钱。钱,就是我们在汴京城,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
苏轼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头:“你终于想明白了。武能安邦,文能治国,而商,可聚财,可通权,可御敌。在这太平盛世,商,才是最不流血的战场。陛下许了你自备盐铁,你同时在闻喜不也收了一个大才吗?”
他转身,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范正鸿。
“这是什么?”
“你的‘兵刃’。”苏轼道,“这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在朝中多年,积攒下的一些人脉和产业。不多,三间绸缎庄,两处茶楼,还有一个南货铺子。都在城南,不大,但胜在位置不错,掌柜的也都是信得过的人,外加有你5000两金的启动资金,如今,我把它交给你。”
范正鸿接过册子,只觉得它重若千钧。他看着苏轼苍老的面容,声音有些哽咽:“恩师……”
“不要谢我们。”苏轼摆了摆手,“我们这是在投资。投资你,也是在投资大宋的未来。去吧,把你的战场,从燕云的风沙,搬到汴京的市井去。让我看看,我的这个学生,除了能带兵打仗,会不会做生意。”
“学生定不辱命!”范正鸿躬身下拜,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三日后,范正鸿换上了一身半新不旧的锦袍,以“东家”的身份,走进了位于城南闹市的“苏记绸缎庄”。
绸缎庄的掌柜姓钱,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老头,跟了苏轼多年。他见范正鸿进来,连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范东家,您可算来了。老朽钱四海,参见东家。”
“钱掌柜不必多礼。”范正鸿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店内。店面不大,但货品还算齐全,只是顾客寥寥,几个伙计无精打采地靠着柜台。
“东家,您请看,”钱掌柜引着他到后堂,奉上香茗,“这是咱们的账本,您过目。”
范正鸿翻开账本,粗略一看,便皱起了眉头。账目做得倒是清楚,可近三个月来,生意是月月亏损。不是货卖不出去,就是货款收不回来。
“钱掌柜,这生意,为何如此惨淡?”范正鸿问。
钱掌柜叹了口气,面露难色:“东家,您是不知道,如今的生意,难做啊。城西的‘蔡氏商行’,垄断了江南最好的丝绸货源,他们卖的料子,比咱们的又好又便宜。咱们的货,根本没法比。而且……而且他们还放话,谁敢买别人的绸缎,就是跟蔡相公过不去。那些达官贵人,谁敢得罪?”
范正鸿明白了。这不是经营不善,这是商业倾轧,是**裸的打压。
“蔡氏商行……”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合上账本,对钱掌柜说:“钱掌柜,从今日起,店里所有上好的蜀锦、湖丝,全部收起来,不再对外售卖。”
“啊?”钱掌柜大惊,“东家,那……那咱们卖什么?”
“卖布。”范正鸿道,“去城北的布行,把所有最普通的棉布、麻布,不管多少,全部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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