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正鸿的伤势比看上去更重。那道从手腕到肘部的伤疤,是高家盐栈的护院总管用一柄淬毒的短刃留下的。虽然他以内力逼出了大部分毒素,但手臂依旧肿胀无力,连握笔都有些颤抖。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舱里,不是在擦拭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劲弓,便是对着一张残破的西夏舆图出神,眉宇间锁着一化不开的愁云。
赵持盈则成了这艘船上真正的“主心骨”。她不再需要人护在身后,每日清晨,她会站在船头,迎着初升的朝阳,她开始学着处理事务,从每日的口粮分配,到船只的航行路线,再到与沿途船闸的官吏打交道,她都处理得井井有条,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后天磨砺出的沉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她与范正鸿之间,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他们很少交谈,但赵持盈都会亲自为范正鸿布菜,将鱼肉中最细嫩的部分夹到他碗里;而范正鸿,则会在深夜,当赵持盈因噩梦而惊醒时,无声地递上一杯温热的清水。
他们的交流,都在这些无言的细节里。那份在生死边缘滋长的情愫,被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藏在沉重的责任和未卜的前路之下,像一颗深埋在冬日冻土里的种子,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船行半月,终于进入了汴河的主航道。
其实这一路其实惊大于实,真说起来蔡京其实也不敢动这个新兴之秀。且不说因为蝴蝶效应如日中天范家本身的实力,就说是同门出来现在还有些激进的高俅与无限觉得范正鸿可以帮他千古流芳,功超太祖太宗的赵佶,就不可能让蔡京明面上对范正鸿们动手。再说了,蔡京还不是后面独揽朝政的太师,论权势,其实还真不一定比得上现在的范正鸿,只不过闻喜县这里是人家多年经营的地方,这里肯定更偏向他。出去以后其实各路军队都只敢对这位新晋的太尉充满崇敬之心。
河道愈发宽阔,商船往来如织,两岸的景致也从荒凉的村野,渐渐变得繁华起来。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京师特有的、那种混杂着香料、美食与尘土的复杂气息。
“再有半日,我们就能进入京城水门了。”周昂站在船头,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郭轮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日的紧张与压抑,终于可以稍稍放松。
赵持盈掀帘而出,正好听到这句话。她走到范正鸿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座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在夕阳的余晖下,像一头匍匐的巨兽,张开了它那吞噬一切的巨口。
“怕吗?”范正鸿忽然问,声音很轻。
赵持盈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以前怕。现在……有你在,不怕。”
她没有说谎。经历过雷家渡的生死一瞬,她的心,已经被磨砺得坚韧如铁。
范正鸿看着她清冷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头发,但手到半空,却又缓缓放下,最终只是化为一句低语:“进去吧,风大。”
船队缓缓驶入京城水门。
守城的官兵只是例行公事地盘查了一下,看到王舜臣手中的圣旨,连忙打开了水闸,供大船通行。
船,没有直接去繁华的码头,而是在一个偏僻的、早已废弃的私家渡口停了下来。这里荒草丛生,码头的石阶上布满了青苔,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了。
“到了。”范正鸿道,“面见陛下不可顺流而入。剩下的路还是要自己走的。”
众人陆续下船,脚踏上坚实的土地,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渡口外传来。
众人立刻警觉起来,王舜臣等人“唰”地一下将赵持盈护在中间,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一行人,从荒草丛后缓缓走出。
为首一人,身穿紫色官袍,腰束玉带,面容清癯,三缕长髯,虽然年过六旬,却精神矍铄,眼神中透着一股洞察世事的睿智。
他身后,跟着二十名身穿黑衣的佩刀护卫,个个气息沉凝,显然都是好手。
看到来人,范正鸿紧绷的身体,却缓缓放松了下来。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学生范正鸿,见过恩师。”
来人,正是老师的弟弟,当朝朝请大夫,苏辙。
苏辙的目光扫过众人,在赵持盈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随即又落在范正鸿苍白而疲惫的脸上,微微叹了口气。
“你啊……总算回来了。”他的声音苍老而温和,“这次征辽,一路辛苦了。”
“恩师……”范正鸿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苏辙摆了摆手,“跟我来。”
他转身,领着众人,穿过一片荒地,来到一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前。
“小姐,请上车吧。”苏辙对赵持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恭敬,却不失疏离。
赵持盈看了范正鸿一眼,范正鸿对她微微点头。
她上了马车,苏辙和范正鸿也跟了上去。王舜臣等人则由苏辙的护卫带领,去了另一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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