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的夜,比东京更深沉。县衙后院的厢房里,烛火摇曳,映出潘金莲略显不安的脸庞。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藕色衣裙,虽非绫罗绸缎,却已将她衬托得清丽脱俗。她坐在窗边,听着院外巡夜更夫的梆子声,心中五味杂陈。从地狱到天堂,只用了一个下午,可这天堂,却让她感到一丝不真实。
就在这时,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兵刃碰撞的脆响和粗野的喝骂声,打破了这深夜的宁静。
潘金莲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贴在门缝上向外望去。
只见两名亲兵正死死架着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往大堂里拖。那汉子浑身酒气,双目赤红,却犹自挣扎不休,力大无穷,竟让两名训练有素的亲兵有些吃力。他身上那件打了补丁的布衫,在撕扯中又裂开几道口子,露出古铜色的、虬结的肌肉。
“放开你爷爷!你们这帮狗官,凭什么抓人!”那汉子声如洪钟,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呔!你这厮还敢嘴硬!”一个雷鸣般的声音炸响,潘金莲认得,是白天那个性如烈火的秦明将军。他手持狼牙棒,满脸怒容地指着那汉子,“在清河县街头当街斗殴,一拳打死一人,还敢拒捕?我看你是活腻了!”
“打死人?”那汉子猛地一挣,怒吼道,“我武二只打那等调戏妇女的泼皮!谁知道他是个纸糊的灯笼,不经打!”
“武二”二字,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潘金莲。她浑身一颤,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武二……武松?是那个武松?是那个……她家太太想让她嫁的武大的弟弟,她名义上的小叔子?
潘金莲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另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是花荣。“秦将军,少说两句。人已带到,交给王爷发落便是。”
花荣话音刚落,范正鸿的身影便从正堂缓缓走出。他换了一身家常的锦袍,神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事。
“吵什么?”他淡淡地问道。
瞬间,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秦明和花荣躬身行礼:“王爷。”
武松猛地收住挣力,一双环眼转向阶前。
灯火下,那人一袭暗青锦袍,腰间无剑,手无寸铁,却压得住满院刀光。武松虽醉,却看得分明:那双眸子像两口古井,黑得照见人影,也冷得吞人性命。
“范……燕王?那个破辽伐夏的燕王”
他嗓音发哑,却带着江湖人听风辨器的敏锐。两字出口,酒气竟褪了三分。
范正鸿微一颔首,算是答应。
武松双臂一振,甩开亲兵,整了整裂开的衣襟,屈膝便拜。
“草民武松,叩见燕王殿下!”
砰——额头砸得青砖作响,烛火随之一跳。潘金莲在门后掩口,指节发白。
范正鸿垂目看他,声音不高,却字字透墙:“清河县街,一拳毙命,可有此事?”
“有。”武松伏地,背脊如山,“但草民敢用这颗头作保:那人该死!”
“哦?”范正鸿轻笑,抬手示意他继续。
武松抬头,环眼赤红,却条理分明:
“酉牌时分,草民在狮子桥酒店吃酒,见一泼皮当街撕扯民女,满口污言。草民出言阻拦,他拔刀便砍。草民夺刀,只挥一拳,击其左腮,谁料他仰面跌倒,后脑正撞桥石,顷刻气绝。店伙、掌柜、被救女子,俱可作证!”
秦明冷哼:“证人都让你吓跑了,还证个屁!”
武松不理,只盯着范正鸿:“王爷若信,武松这颗头,您取去;若不信,武松也认,只求别为难证人。”
范正鸿不语,半晌,忽问:
“你认得本王?”
“不认得。”武松摇头,“却认得王爷的刀”
“两河绿林传一句话:‘燕王是紫薇天定人,狄公转世身。”草民今日能见到心念之人,死也甘心。”
“狄公转世身……”
范正鸿低声重复着这五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行走江湖,听过无数关于自己的传言,有神化的,有妖魔的,却从未听过如此贴切,又如此……书卷气的一个。这武松,竟是个有心思的。
他看着阶下伏地的武松,那坦荡的背脊,那不屈的头颅,还有那句“死也甘心”,让他心中那点惜才之心愈发浓重。英雄,就该有英雄的样子,哪怕是在尘埃里,也该有傲骨。
就在范正鸿沉吟之际,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潘金莲提着裙摆,莲步轻移,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烛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张本就绝色的脸庞,此刻因紧张和决绝而显得格外动人。
“王爷。”她盈盈一拜,声音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满院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她身上。秦明眉头一皱,觉得这女子不识时务。武松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知这突然出现的绝色女子是谁。
范正鸿却未露声色,只淡淡道:“潘妹妹,夜深了,你不在房中歇息,出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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