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正,范正鸿离了皇城,只带亲兵两都、行李十车,不张旗、不鸣锣,玄纛卷束,船头只挂一盏素灯,灯上墨书“京东东路安抚使范”。范芷笙回了燕云,得有新来卞祥亲自护送,范承燕需与公主培养感情,被留在汴梁,赵持盈担心幼子,同留京师,有丘,周二将护佑,范正鸿独带了陆登去京东东路,又调了秦明,王焕,呼延灼三将领一千人自沧州南下,特地提前叫上了马灵随行
春水拍舷,他披青布袍,倚舷读《海防图略》,忽闻岸上丝桐乍起,一曲《幽兰》才到“芳菲菲兮袭予”,铮地一声,七弦俱绝,像有人把兰花折了掷进河里。
亲兵押船头喝问:“何人惊扰?”
芦苇里摇出一只窄舟,头站一老一少:老的葛巾布袍,鬓星点雪;少的抱一张焦尾琴,指血滴在船板,却一声不吭。老者对船上拱手,声音清越:“草野闻焕章,冒昧求见燕王。”
范正鸿眉棱一动——“闻焕章”三字,此人算上个人物,如果原着中高俅三征梁山听此人所言,怕不会得了败仗,算得上是个大才。
范正鸿放下书卷,目光越过船舷,落在那窄舟之上。春水微波,映着那老者的身影,竟有几分世外之气。他抬手示意亲兵退后,朗声回道:
“既是闻先生,范某失迎。请上船一叙。”
窄舟靠近,老者闻焕章步履稳健,踏船而上,衣袍虽旧,却自有一股风骨。少年紧随其后,怀中焦尾琴血迹未干,却仍紧紧抱着,仿佛那是他命根子。
范正鸿亲自迎至船中,命人奉茶。船舱简朴,却收拾得极整,案上摊开的是《海防图略》,书页尚湿,显是方才翻阅未久。
“某长文心生大才,本欲寻访,奈无时候,今闻先生远来,必有指教。”范正鸿拱手,语气诚恳。
闻焕章却不急着答,目光落在书页上,轻声道:“燕王读此书,是忧京东东路之防,还是忧天下之防?”
范正鸿一怔,随即笑道:“京东东路,自那唐朝黄巢而起,素未安定之地,且山东河北之地,乃天下之咽喉,京东不安,天下难宁。”
闻焕章点头,缓缓坐下,手指轻叩案面,似在斟酌言辞。那少年站在他身后,仍抱着琴,眼神却不再木然,而是盯着范正鸿,仿佛要看穿他。
“燕王可知,您已破辽,外患已除,内患不在寇,而在……”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在朝廷。”
船舱内一时寂静,只听得春水拍舷,声声如鼓。
范正鸿未动声色,只缓缓道:“先生此言,若传出去,便是大逆。”
闻焕章却笑了,笑意里带着几分苍凉:“若燕王不敢听,那老夫便下船去,从此不问世事。”
范正鸿沉默片刻,忽也笑了,起身一揖:“先生请讲便是。”
闻焕章从包中拿出个盒子,盒中有玉,整体呈方形,长约四寸,高度约1寸;印钮为五螭虎盘绕的螭虎钮;印面阴刻鸟虫篆或秦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只一瞬又关上。“不知燕王可有此意。”
范正鸿的目光在那盒中玉印上只停留了一瞬,便像被火烫了似的收回。他垂下眼,指尖在案上轻轻一敲,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先生此物,是真是假?”
闻焕章不答,只将盒子推前半寸,木盖合得严丝合缝,却像把船舱里最后一丝春风也关在了外面。少年抱琴的手忽然收紧,指缝又渗出血珠,滴在焦尾琴腹,像一枚朱砂印泥,烙在暗褐木纹上。
“草野之人,不敢妄言来历。不过少年时奉天尊命在洞庭湖上偶然打到此物。”
范正鸿的目光从那紧闭的盒子上移开,重新落在闻焕章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洞庭湖上偶然打捞?这话说出来,连三岁孩童都不会信。传国玉玺,自五代十国乱离,早已不知所踪,有人说它焚于后唐庄宗之火,有人说它被辽人掳去,更有人说它早已碎成几块,散落江湖。当然还有一种说法,当年始皇的那块儿玉玺已经不是投入洞庭湖的那块儿了。
范正鸿忽然笑了,笑得极轻,像春夜掠过船舷的风。
“洞庭湖……好一个洞庭湖。”
他抬手,亲自替闻焕章把茶盏斟满,碧色茶汤在盏心打了个旋儿,映出两人各怀鬼胎的神色。
“先生可知,我若认下此物,便再不是朝廷的京东东路安抚使,甚至不是燕王,而是官家眼里的——”
他指尖在那只木盒上轻轻一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钉:
“反贼,必死。”
闻焕章头也不回,只抬手按住少年腕子,仍旧看着范正鸿,目光像两口古井,深不见底:
“少年血性,燕王勿怪。只是老朽想请教——”
“当今圣上,虽有才情,却无雄主之魄;朝中诸公,多是蝇营狗苟之辈。燕王您,破辽而归,威震海内,却主动请缨来这京东东路,您以为,老夫看不出您的用意吗?”
“京东东路,民风彪悍,盗匪横行,更有各山各家,盘踞多年。”闻焕章继续说道,“朝廷派您来,是希望您能平定此地,但更是希望您能折戟沉沙,损兵折将,消磨您的威望。如果是胜了是他的功绩,如果是败了是您的罪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