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正面战场,耶律大石走了。
在应州、新州、妫州相继失守,后路被彻底断绝之后,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辽国主帅,终于做出了他一生中最艰难,也是最屈辱的决定——撤退。他没有选择与范正鸿决一死战,而是带着残存的数万精兵,趁着夜色,放弃了经营多年的幽州,向北退回了辽国腹地。
他败了,败得体无完肤。他输给了关胜的勇,输给了王舜臣的智,输给了卞祥的仁,最终,输给了范正鸿那如深渊般不可测的耐心。
幽州城,这座燕云地区的核心,不战而降。
范正鸿的大军,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中开进了这座雄城。他没有举行盛大的入城仪式,只是下令安抚百姓,收编降卒,清点府库。他知道,拿下幽州,只是整个燕云战役的阶段性胜利,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然而,他没想到,考验会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是以一种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方式。
三日后,范正鸿正在幽州府衙内处理军务,一名斥候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声音颤抖:“报……报元帅!幽州城北,出现一支辽军!”
范正鸿眉头一皱:“耶律大石去而复返?”
“不……不是!”斥候急道,“那支军队……打着‘耶律’的旗号,但旗号之下,另有一面黑底金字的帅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德’字!为首的将领,自称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宗德!”
“耶律宗德……”
当这个名字从斥候口中说出时,范正鸿手中的笔“啪”的一声,在地图上留下了一个刺眼的墨点。整个大帐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
一直侍立在旁的李助,只见范正鸿那张素来平静如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眸深处,那片深不见底的湖泊,掀起了滔天巨浪,一种几乎要撕裂一切的杀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元帅?”李助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范正鸿没有回答。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帐壁,望向了遥远的北方。他的眼前,不再是沙盘和地图,而是一片火海
那是二十年前的真定城。辽兵南下,生灵涂炭。他这一脉,世代忠良,满门英烈,父亲与兄长皆战死沙场。而那场攻开城门,引兵入城,亲手将屠刀挥向无数百姓的罪魁祸首,正是当时作为先锋的辽国大将——耶律宗德!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元帅……”李助被范正鸿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吓得后退了一步。他从未见过元帅如此失态,那是一种将所有情感都压抑在冰山之下,却即将喷薄而出的恐怖。
“传我将令。”范正鸿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全军集结,出城迎敌!”
“元帅!”李助急忙劝道,“耶律宗德只有一万兵马,我军刚刚入城,人困马乏,不若先固守幽州,以逸待劳……”
“固守?”范正鸿猛地转过头,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李助,“我范正鸿,一生从不为私仇而动兵。但今日,破例一次!”
他一把抓起墙边的凤翅鎏金镋,那沉重的兵器在他手中,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李助,你率本部人马,守住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城,也不许任何人入城!今日,幽州城内外,只有我范正鸿和耶律宗德的死战!”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帅帐,翻身上马,甚至没有穿戴完整的铠甲,只着一身便服,便如同一道复仇的闪电,向着北门驰去。
幽州城外,北风呼啸。
耶律宗德骑在一匹神骏的宝马上,手中握着一柄狼牙棒,他已年近六旬,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他看着幽州城头,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范正鸿,十八年了,你终于还是回到了这片土地。我听说你如今是大宋的兵马元帅,很好,很好。你父亲和兄长在天有灵,看到你今天的样子,是该骄傲,还是该悲哀呢?”
他身旁的副将谄媚道:“大王神威!上一次是您在平西方,这次您来,那范正鸿不过一介书生,岂是大王的对手!”
耶律宗德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与残忍。
就在此时,幽州城的北门,在一阵“吱嘎”声中,缓缓打开。
一骑,缓缓从城中走出。
没有千军万马,没有旌旗蔽日。只有范正鸿一人,一骑,一柄凤翅鎏金镋。
他独自一人,停在了两军阵前,与耶律宗德遥遥相对。
“耶律宗德。”范正鸿的声音,在这片空旷的战场上,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十八年前,你从真定城门而入。今日,我从幽州城门而出。你欠我范家三十七口人的血债,是时候还了。”
耶律宗德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没想到范正鸿竟敢单人匹马出城,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揭开那段血腥的往事。
“哈哈哈哈!”耶律宗德再次大笑起来,笑声中却多了一丝疯狂,“好!好一个范正鸿!有种!我本以为会是一场大战,没想到,你竟是来送死的!也罢,今日我就亲手送你下去,与你那死鬼父亲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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