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部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厚重的红木办公桌上,两份截然不同的报告如同楚河汉界,将无形的战场一分为二。一边是梭图处长那份措辞严谨、引据充分的人事评估报告,以及几封来自“资深”前线军官的“劝谏信”,它们堆叠在一起,像一堵精心砌筑的墙,试图将那个名字——陆小龙——牢牢封锁在参谋部“学习”的安全港内。另一边,则是几份电文和报告,纸张或许更粗糙,字迹或许更匆忙,却带着前线硝烟的气息和指挥官们不容置疑的迫切:岩坎的简短请求、坎隆中校的详细分析、索敏支队的粗犷口信。它们像几柄出鞘的尖刀,寒光凛冽,直指同一个目标——要人!要那个叫陆小龙的华人军官立刻到最需要他的战火中去!
波岩司令坐在宽大的皮质座椅里,身躯微微后仰,指尖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敲着光滑的桌面。他那张饱经风霜、刻满了金三角几十年风云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只有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在两份“阵营”的报告上来回移动,偶尔抬起,望向窗外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脉轮廓——那是SNLA浴血奋战的疆土,也是危机四伏的泥潭。
办公室里并非只有他一人。心腹林参谋垂手侍立在侧后方,呼吸轻微,如同融入背景的影子。还有一两位负责作战和人事的高级将领坐在对面沙发上,神色各异,沉默地等待着最高统帅的最终裁决。他们都清楚,这场关于一个年轻军官去向的争论,早已超越了个人职务变动的范畴,演变成了SNLA内部不同理念、不同势力的一次无声交锋。
梭图处长等人代表的,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保守与秩序。他们强调资历、出身、程序的“正确”,担忧破格提拔会破坏军队固有的层级和稳定,尤其警惕陆小龙这样背景特殊(华人)、升迁过快、作风强悍的“异类”掌握实权,恐其难以驾驭,甚至尾大不掉。他们的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无懈可击,处处透着对SNLA整体利益的“深思熟虑”。
而前线指挥官们的呼声,则代表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逻辑——战场逻辑。硝烟弥漫的前线,每一天都在流血牺牲,那里没有太多空间去讲究论资排辈或平衡关系。他们需要的是能打胜仗、能减少伤亡、能打开局面的人!岩坎、坎隆、索敏,这些人都是波岩一手提拔起来的悍将,他们或许粗粝,或许各有算盘,但他们对战局的判断和人才的渴求,往往直接而残酷。他们联名保荐陆小龙,绝非出于私交(事实上陆小龙与其中一些人并无深交),而是纯粹基于其展现出的惊人军事天赋和实战价值。这是一种基于生存和胜利本能的、最**也最真实的认可。
波岩的指尖停止了敲击。
他缓缓拿起岩坎发来的那封简短电文,又看了看坎隆那份详细论述前线急需“进攻型指挥官”的报告。他的目光尤其在岩坎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岩坎是他最信任的老部下之一,性格刚毅,从不轻易求人,更不会无的放矢。他如此明确地要求陆小龙,其分量远超十份梭图那种四平八稳的报告。
“林参谋,”波岩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你怎么看?”
林参谋上前半步,语气恭敬而客观:“司令,梭图处长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陆小龙确实年轻,缺乏独立指挥大部队的经验,其华人身份在部分官兵中也可能存在微妙影响。若处置不当,确有可能引发内部一些不必要的议论。”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然而,岩坎上尉、坎隆中校、索敏支队长的请求,同样值得高度重视。他们身处最艰苦的一线,直面最大的压力。他们异口同声地要求陆小龙,说明此人的能力已经得到了这些实战派将领的高度认可。我军正值用人之际,尤其是在应对吴登势力和政府军压力的前沿地带,一个善战、敢战的指挥官,其价值无可估量。拘泥于常规和资历,或许能避免小错,但也可能错失战机,辜负了前线将士的期望。”
波岩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沙发上那两位将领:“你们的意见呢?”
一位年纪稍长的将领沉吟道:“司令,陆小龙是颗好苗子,这毋庸置疑。但他毕竟太年轻,骤然放在营长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尤其是直面吴登的最前沿,风险是否太大?是否可以先在团部担任作战参谋,或者去一个压力稍小的防区担任副职,再锻炼一两年?”
另一位与梭图关系较近的将领则附和道:“是啊,司令。而且梭温那边……他父亲毕竟也是老同志,处理此事是否需更缓和一些?直接否决他们的建议,恐寒了部分老弟兄的心。”
波岩听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却渐渐锐利起来。他重新拿起那份来自最前沿、代号“铁砧”地区的敌情通报和防御评估报告。那里是SNLA与吴登势力犬牙交错、摩擦最频繁的地带,驻守的第五营刚刚经历一场恶战,营长重伤,士气低落,防线承受着巨大压力。报告里用词严峻,甚至提到了“防线有被撕裂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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