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的硝烟味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汗味、血锈味和一种紧绷后骤然松弛带来的疲惫气息。巨大的电子沙盘上,“雷霆行动”的最终战线已经被参谋人员用醒目的蓝色标记笔重新勾勒出来,像一道刚刚愈合仍带着血丝的伤疤,横亘在SNLA与敌军控制区之间。
胜利的基调已经奠定。但此刻端坐在环形会议桌旁的军官们,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喜悦,更多的是凝重、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座椅并没有坐满,几个熟悉的位置空着——它们的主人正在野战医院里与伤痛搏斗,或者,已经永远无法归来。
波岩司令坐在主位,面色沉静如水,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发出极轻微的哒哒声,敲在每个人心上。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在几个关键人物身上略有停留,最后落在了坐在侧后方、身姿依旧挺拔的陆小龙身上。
“开始吧。”波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清晰地传开。“总结‘雷霆行动’。林参谋,你先来。”
负责战役整体协调的林参谋站起身,走到沙盘前,开始例行公事般地汇报战果:歼敌数量、缴获武器、占领区域面积、推进纵深……一连串冰冷的数字从他口中平稳吐出,客观地陈述着这场战役的“胜利”。
军官们默默听着,有人微微颔首,有人面无表情。这些数字背后,是前线士兵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但在最高指挥部的总结会上,它们首先只能是数字。
林参谋话锋一转,开始汇报SNLA一方的损失。当念到伤亡总数,尤其是那支执行致命迂回任务的加强侦察连的惊人战损比时,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几分。几个与那支部队渊源较深的军官低下头,攥紧了拳头。
陆小龙的脊背绷得笔直,目光低垂,盯着自己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些简易的草图。岩迈重伤昏迷的模样和那仅存的三十一名幸存者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
林汇报完毕,看向波岩。波岩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向众人:“都谈谈吧。赢了,怎么赢的?代价是什么?下一步怎么走?”
短暂的沉默后,几位主力团团长开始发言。他们大多强调自己方向的战斗如何激烈,部队如何英勇,遇到的困难如何巨大,言语中不乏表功和强调客观困难的意味,对于整体协调和情报支援方面则语焉不详或略带微词。
陆小龙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粗糙的纸页。他能感受到一些隐晦的目光偶尔瞥向他,带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一丝嫉妒。他提出的迂回计划是致胜关键,但代价也最为惨重,这让他成为了一个复杂的焦点。
终于,一位资历较老的师长在发言末尾,话里有话地说道:“……此次行动,战略意图是好的,最终也达成了。但某些战术冒险行为,是否值得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前线指挥官的决心固然可嘉,但高层策划时,对困难和非预期变量的预估,是否足够充分?特别是对于政府军可能介入的情判,似乎存在严重偏差。”
这话像一根针,巧妙地刺向了战役计划的制定者和陆小龙这个提出关键建议的参谋。
会议室里更加安静了。
波岩的目光看不出喜怒,他忽然点名:“陆参谋,你全程参与了计划制定和前线情报协调,也亲眼看到了结果。你有什么想说的?”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陆小龙身上。有期待,有质疑,有冷漠。
陆小龙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他走到沙盘前,先向波岩和各位长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没有丝毫颤抖。他的眼神沉静,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甚至还有一丝疲惫带来的深邃。
“司令,各位长官。”他的声音清晰,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首先,我坚持认为,在当时的战局下,迂回穿插、奇袭敌指挥部的方案,是打破僵局、夺取胜利的最优解,甚至是唯一解。正面强攻已陷入消耗战,每拖延一小时,我军伤亡都在增加,战机却在流逝。执行该任务的部队,以巨大的牺牲,换来了战役的转折点。他们的功绩,不容置疑。”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些空着的座位,语气沉重了几分:“他们的牺牲,也绝不能白白浪费。”
这几句话,让一些原本对他抱有疑虑的军官微微动容。他没有推卸责任,首先肯定了行动的价值和牺牲者的功绩。
“但是,”陆小龙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冷峻而锐利,“我们必须承认,行动过程中暴露出的问题,极其严重!如果不能正视并解决,下一次,同样的牺牲可能换不来胜利!”
他指向沙盘上那条代表迂回路线的细小箭头:“第一,情报判断严重失误!我们预估了吴登守军的抵抗强度,但对政府军正规军可能混编其中、甚至提前设防的可能性,估计严重不足!情报部门提供的敌方兵力构成、装备水平,与实际情况存在显着偏差。这直接导致了迂回部队在最后阶段遭遇远超预期的抵抗,伤亡陡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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