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血腥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有人会被淹没,
有人却学会了在血海中泅渡。
陆小龙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身后是尸山血海铺就的道路,
前方是更深、更暗的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
眼中不再只有复仇的火焰,
更添了几分枭雄的冰冷与决绝。
深夜,“猎鹰”营地一片寂静,只有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丛林不知名虫豸的鸣叫交织成催眠的夜曲。但营地中央的指挥帐篷里,油灯依旧亮着,将一个人影拉得很长,投在粗糙的帆布上。
陆小龙没有睡。
他独自坐在简陋的行军桌前,面前摊开着最新的侦察报告、防御部署图和物资清单,但他的目光却并未聚焦其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一条深刻的划痕,那是某次激烈讨论时,岩迈情绪激动用匕首留下的。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不是指桌上这条,而是他肋下那道狰狞的伤疤。白天的训练和部署让他无暇他顾,此刻夜深人静,疼痛便如同蛰伏的毒蛇,悄然苏醒,噬咬着他的神经。这痛楚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
热浪、猩红、刺耳的枪声、父亲倒下的身影……
一幅幅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是一切的起点,罂粟田里的血与火,将他从一个懵懂少年瞬间抛入了地狱的边缘。
他记得逃亡路上的饥饿,像一把锉刀,日夜打磨着他的胃壁和意志。生吃野果后的剧烈腹泻,让他几乎虚脱在冰冷的雨夜里。还有恐惧,对追兵的恐惧,对黑暗的恐惧,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然后,是岩坎。
那个如同山岳般突然出现在他濒死生命中的男人。陆小龙至今还记得岩坎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检查他伤势时流露出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认可?是岩坎给了他第二生命,将他从一头只顾亡命奔逃的幼兽,引领上了另一条充满铁与血的道路。
SNLA军校。
这个词让陆小龙嘴角下意识地绷紧。那里是熔炉,是锤砧。他几乎能立刻回忆起“地狱周”时泥潭的恶臭和教官唾沫星子喷在脸上的侮辱;回忆起极限奔袭时肺叶如同撕裂般的灼痛;回忆起第一次实弹射击命中靶心时,那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成就感;更回忆起沙盘推演中与梭温那帮纨绔子弟的明争暗斗,以及格斗场上用实战技巧将对方放倒时,周围压抑的喝彩和梭温那怨毒的目光。
仇恨。
它从未消失,只是被压抑、被转化,成为了驱动他在这座熔炉里疯狂吸收一切养分、拼命向上爬的最原始动力。每一次筋疲力尽,每一次受伤流血,眼前都会闪过刀疤脸工头那狰狞的笑容和父母惨死的画面。这仇恨让他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
成长与蜕变。
他触摸着手边那把他视若珍宝的定制手枪,枪柄上那个深刻的“龙”字在油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这是岩坎在他毕业时送的礼物,象征着他从一枚需要庇护的“种子”,正式成长为一条可以独当一面的“毒龙”。
从学习握枪、潜伏、侦察,到后来带领小队执行任务,甚至开始参与制定计划、指挥小规模战斗。他手上的老茧从锄头磨出来的变成了枪械和砍刀磨出来的;他眼中的迷茫和恐惧,逐渐被冷静和杀意取代。他学会了不止用肌肉,更用头脑去战斗,去生存。
战友。
岩迈那憨厚却无比可靠的身影浮现在眼前,多少次危机关头,都是这个掸族壮汉用宽阔的后背为他挡下危险。还有扎图,那个爆破疯子,平时不着调,可一提到炸药眼睛就放光,无数次用他天才般的爆破技巧为小队炸开绝境中的生路。他们是他的臂膀,是他的依仗,是这冰冷残酷世界里难得的一丝温暖。当然,还有…清荷。女医生那双总是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的眼眸,和她手上草药的清香,仿佛能稍稍洗刷他手上的血腥味。
但温暖总是短暂的。
记忆的画面骤然变得冰冷而残酷。军校遇袭那夜的冲天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同窗学员临死前的惨叫、岩坎教官浴血奋战的身影、以及最后那条黑暗窒息、通往生天的密道……
那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大规模的战斗和死亡,第一次肩负起带领残部求生的重担,第一次做出舍弃重伤员的残酷决定。
那些画面至今仍在午夜梦回时折磨着他。他失去了太多熟悉的面孔,那些曾经一起训练、一起挨罚、一起偷偷骂教官的年轻人,转眼间就变成了冰冷残缺的尸体。这场惨败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因连续胜利而产生的些许自得,让他深刻体会到战争的残酷和自身力量的渺小。
然而,他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还带着残余的火种杀出了重围。
这让他赢得了声誉,获得了晋升,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猎鹰”。但这也让他失去了更多,背负了更多。每一个“猎鹰”队员的伤亡,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他不再是那个只需对自己生命负责的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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