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混杂着焦土、血腥和雨水气息的风,吹过SNLA前线指挥部所在的山谷。但与此地凝重的气氛相比,位于更后方、隐藏于更深处密林与岩洞中的SNLA总司令部,此刻正被一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怒火所笼罩。
这不是前线士兵们搏杀后疲惫的喘息,而是高位者被触犯威严后,那冰冷、沉静却足以焚毁一切的雷霆之怒。
司令部所在的天然溶洞经过多年扩建,早已不是简单的野人巢穴。岩壁上拉设着电线和通讯缆,发电机在深处发出沉闷的嗡鸣,取代了火把的灯泡发出惨白的光,将人影拉长,投射在潮湿的、布满钟乳石的洞壁上,显得光怪陆离。
最大的主洞窟充当作战指挥室,中央是一个用粗糙木材和沙土堆砌的巨大沙盘,上面精细地标示着SNLA控制区、吴登势力范围、缅甸政府军据点以及犬牙交错的缓冲地带。此刻,沙盘上代表SNLA军校的那处标志,已被一枚象征着“严重受损”的黑色三角旗所覆盖,刺眼地矗立在那里。
沙盘周围,站着十几名SNLA的高级将领和参谋,人人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落在沙盘首端那个负手而立的男人身上。
他年纪大约五十多岁,身材并不算十分高大,甚至有些清瘦,穿着一声洗得发白的旧式丛林野战服,肩上没有任何醒目的将星标志,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然成为整个空间的气压中心。他的皮肤是长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脸颊削瘦,颧骨高耸,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不大,却深邃得像两口古井,此刻井底正有寒冰在凝结,有熔岩在暗涌。
他便是波岩,掸邦民族军(SNLA)的最高司令,这片山林里无数人敬畏又恐惧的“山鹰”。
波岩没有说话,只是用一根手指,缓慢地、一下下地,点着沙盘上那面黑色小旗。指甲与木质旗杆碰撞,发出“哒、哒、哒”的轻响,在这死寂的洞穴里,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头发紧。
一份由前线急报送来的、染着血点和泥污的详细战报,正摊开在他手边的桌面上。上面清晰地写着:军校遇袭,留守教官及学员死伤超过七成,校舍设施大部被毁,象征意义的军旗被夺……袭击者,吴登麾下精锐,行动迅猛精准,疑似有内应引导。
终于,那根手指停了下来。
波岩抬起头,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刮刀,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被他目光触及的将领,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或低下头,或更加凝重地看向沙盘。
“我们的摇篮,”波岩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我们未来军官的摇篮,我们播下种子的地方……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一把火,几乎烧成了白地。”
他顿了顿,洞穴里只剩下发电机那令人烦躁的嗡鸣。
“告诉我,”他的音调没有任何提高,但其中的寒意却让几个参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吴登那只独眼狼,是怎么像逛自家后院一样,摸到我们腹地,把我们最重要的未来,撕扯得粉碎的?是我们前线儿的弟兄们都睡着了?还是我们这司令部里……多了几双看不见的眼睛,多了几张管不住的嘴?”
“内奸”两个字,他没有明说,但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两个字带来的、足以致命的寒意。
站在波岩左手边的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刚毅的老将军,是SNLA的副总司令坎温,他沉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司令,这次事件,是我们所有人的耻辱。前线警戒哨位确有疏漏,对异常动向判断失误。但敌人此次行动之刁钻、时机之精准,绝非偶然。彻查内奸,刻不容缓!”
“查!”波岩猛地一拍桌子,实木桌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沙盘上的小旗都晃了几晃。“就是挖地三尺,把司令部、把前线各个据点、把所有能接触到核心布防信息的人,里里外外给我筛上三遍!也要把这个,或者这些,吃里扒外的蛀虫给我揪出来!”
他眼中终于迸射出压抑不住的凶光,那是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枭雄之怒。
“坎温,这件事,你亲自抓!成立特别调查组,我授予你全权,无论查到谁,无论涉及到哪一级,只要有嫌疑,先控制起来!我要活的,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把我们的血,卖了个什么价钱!”
“是!司令!”坎温啪的一个立正,眼神锐利如鹰。他知道,这将是一场席卷整个SNLA内部的风暴,不知有多少人会在这场风暴中倒下。
波岩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将翻腾的怒火暂时压下,但他的胸膛依旧剧烈起伏着。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面黑色小旗,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
“吴登……好,很好。看来一只眼睛,确实让他看东西更专注了,专注到敢来掏我的心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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