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里的空气依然带着昨夜激战的硝烟味和一种挥之不去的、高度紧张的焦灼感。无线电里传来各部队调动和物资分发的嘈杂指令,地图前,参谋们的手指在几条主要后勤补给线上反复划过,讨论着防御重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针对吴登进攻枢纽的先发制人打击,以及如何保障这条漫长而脆弱的后勤线免遭偷袭上。
陆小龙站在稍远的地方,听着这些讨论,眉头却越皱越紧。他刚从生死线上带回的情报,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危险战场的大门,但也似乎同时关闭了人们对其他潜在威胁的感知。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的思绪飘回了不久前的侦察任务。不仅仅是芒卡河谷那正在构建的重炮阵地和装甲车,还有沿途所见的其他细节,此刻如同碎片般在他脑海中拼凑起来。
他记得,在迂回接近河谷的路上,曾远远观察到另一条次要路径——那是一条几乎被废弃的、蜿蜒在密林中的古老骡马道,地图上只有极细的虚线标示。当时为了避开巡逻队,他的小队曾短暂靠近那条路。路上有新鲜的车辙印,并非重型车辆,而是更适合山地行进的轻型越野车或经过改装的卡车轮胎印记,痕迹被刻意用枝叶清扫过,但并不彻底。当时任务紧迫,他没有深究,只标记为“可疑痕迹,需后续关注”。
他还记得,在某个制高点用望远镜观察河谷敌情时,视野边缘曾捕捉到几次不寻常的闪光,并非金属反光,更像是某种镜面(比如望远镜或通讯天线)在特定角度的短暂折射,位置就在那条古老骡马道延伸方向的密林深处。一闪即逝,几乎以为是错觉。
更重要的是,他对SNLA军校——那个他刚刚离开不久、承载着他蜕变记忆的地方——太熟悉了。它位于控制区相对腹地,但并非绝对安全。它的选址更多考虑了隐蔽性和训练便利,而非纯粹的防御优势。它的东侧是一片相对平缓的丘陵地带,虽然也有树林覆盖,但并非不可逾越的天堑。而那条被他注意到的古老骡马道,其最终延伸方向,恰恰指向那片丘陵地带的侧翼!
一个可怕的联想在他脑中形成。
吴登和政府军的目标,可能不仅仅是建立一个进攻枢纽来正面碾压。那太明显,SNLA必然会全力阻止,即便成功,代价也极大。他们会不会还有另一手?用芒卡河谷这个明显的、诱人且危险的目标吸引SNLA全部注意力,甚至引诱SNLA主力前去攻击,然后……利用那条被忽视的小道,派出一支精锐的奇兵,直插SNLA相对空虚的后方?
而SNLA后方,最有价值、象征意义最大的目标是什么?
不是后勤仓库,而是军校!是SNLA未来的种子,是军官和士官的摇篮!摧毁军校,不仅能沉重打击SNLA的士气和未来战争潜力,更能向所有摇摆势力展示政府军和吴登的决心与能力!
这个念头让陆小龙感到一阵寒意。
他立刻走到一张覆盖着整个区域的大比例地图前,手指直接点向了那条被他怀疑的骡马道,然后划向军校所在的方位。
“长官!”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打断了一位正在部署后勤防卫的参谋军官的话。
参谋和周围几人转过头,看到是刚刚立下大功的陆小龙,态度还算客气:“陆少尉?有什么事?你们小队需要补充什么装备可以列清单提交……”
“不是装备,长官。”陆小龙深吸一口气,指向地图,“我认为我们的防御重点可能有遗漏。除了后勤线,我们还需要警惕敌人可能针对这里发起的奇袭。”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军校的图标上。
指挥部里瞬间安静了一下,几位军官面面相觑,随即露出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可笑的表情。
“军校?”先前说话的参谋失笑摇头,“陆少尉,你太紧张了。军校在控制区腹地,前面有至少三道防线,敌人怎么可能飞过去?他们的主力正在芒卡河谷集结,这是你亲自确认的情报。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打掉那个钉子,而不是担心后方不可能发生的袭击。”
“正因为主力被吸引在前方,后方才更可能空虚!”陆小龙坚持道,语气急切,“我侦察时发现一条可能的渗透路径,地图标注为废弃骡马道,但有近期活动的痕迹,其方向指向军校东侧防御相对薄弱的丘陵地带。敌人很可能利用我们的思维盲区!”
“一条骡马道?”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军官皱起眉,带着教训的口吻,“陆少尉,你立了功,这很好。但战争不是靠猜测。一条小路能通过多少部队?能携带重武器吗?就算有小股敌人渗透过来,又能对军校造成什么威胁?军校本身也有守卫力量。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应对芒卡河谷的正面威胁,不要分散精力。”
官僚式的质疑和基于常理的判断,像一盆冷水浇来。
陆小龙知道空口无凭,他立刻拿出自己的野战笔记本,翻到画着简易草图的一页,上面有他当时标记的可疑车辙和闪光点的大致方位和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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