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沉重得如同铅块。潜伏点潮湿、闷热,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但侦察小组的九个人如同石雕般纹丝不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河谷对岸那片山坡上——那个被红圈标记的目标,吴登势力新建的哨卡。
陆小龙趴在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后面,呼吸压得极低。他手中的高倍军用望远镜如同他感官的延伸,缓缓扫过哨卡的每一个角落。
哨卡的规模比他预想的要大。不再是简单的了望塔,而是一个初具雏形的小型防御据点。原木和沙包垒砌的工事环绕着中心区域,几个机枪位已经构筑完成,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下方河谷和可能的来犯方向。铁丝网和鹿砦散布在外围,虽然尚未完全连成一片,但已能有效阻滞步兵冲击。一些穿着杂乱军装、挎着步枪的士兵在工事间懒散地走动或坐着休息,抽烟聊天。更远处,还能看到几个半埋入式的掩体,可能是弹药库或屯兵点。
“一号区域,两个机枪位,疑似一挺通用机枪,一挺老式重机枪…”
“二号区域,观察哨,有天线,可能有通讯设备…”
“三号区域,营房两座,估算可容纳兵力…约一个排…”
“外围有巡逻队,间隔约十五分钟…”
“东南侧有施工痕迹,可能在建迫击炮位或加固指挥所…”
陆小龙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着领口的微型麦克风低声报告,旁边的记录员迅速在防水笔记本上用密码符号标记。他的声音冷静、客观,完全沉浸在任务状态中,大脑飞速运转,分析、记忆、判断。岩迈在他左侧稍后的位置,用另一具望远镜进行交叉观察和确认。扎图则在更后方,警惕地监视着侧翼和退路。梭温和其他队员分散在周围,负责警戒。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他们成功渗透到了最佳观察点,敌情似乎也符合预期——戒备松懈,工事未完全成型。只要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就能获取足够详细的情报。
陆小龙的望远镜镜头移向哨卡中心那片相对平整的空地。那里堆放着一些建筑材料,几个士兵正在监督一群衣衫褴褛的民工搬运木料。显然,工程还在继续。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群民工,随即移开,但下一秒,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疯狂锤击着他的胸腔!血液轰的一声全部涌向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外界的一切声音瞬间远去。
他猛地将望远镜焦点拉回,死死锁定在那个刚刚背对着他、此刻正转过身来呵斥民工的监工身上!
那张脸!那张即使烧成灰他也认得的脸!
一道狰狞的、从眉骨斜劈到嘴角的暗红色刀疤,像一条恶心的蜈蚣爬在脸上!因常年酗酒和暴戾而泛红发亮的皮肤,三角眼,鹰钩鼻,薄嘴唇,以及那脸上永远挂着的、对弱者极度轻蔑和残忍的狞笑!
刀疤脸工头!
吴登手下那条亲手枪杀他父亲的忠犬!
时间仿佛瞬间倒流,血腥的记忆碎片如同爆炸的弹片般席卷了他的脑海:
父亲倒在猩红罂粟花田中的身影……
母亲悲痛欲绝的哭泣……
自己亡命丛林时的饥饿与恐惧……
无数次午夜梦回时那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和那张狂笑的脸……
仇恨!刻骨铭心、焚心蚀骨的仇恨!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在这一刻猛然冲破了所有理智的堤坝,咆哮着要喷涌而出!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从陆小龙喉咙深处挤出。他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瞳孔收缩如针尖,死死盯着镜头里那个悠闲踱步、时不时对民工踹上一脚的仇人。
持望远镜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几乎要将精密的仪器捏碎。全身的肌肉紧绷如铁,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杀了他!冲过去!报仇!”
父亲临终前无声的眼神……岩坎教官严厉的警告……任务纪律……队员的安危……所有这些在滔天的仇恨面前,变得如此苍白无力,几乎要被彻底吞噬。
他几乎就要猛地放下望远镜,抓起手边的步枪,不顾一切地冲过河谷,用最残忍的方式将那仇人撕碎!
“小龙?”
身旁传来岩迈极低、却带着明显疑惑和警惕的呼唤。陆小龙瞬间的剧烈反应和那一声异常的呜咽,没有逃过一直保持高度警觉的岩迈的耳朵。
陆小龙没有回应,他的全部意志正在与那股毁灭性的冲动进行着殊死搏斗。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军服。
“队长?”记录员也察觉到了异常,停下了笔,担忧地望向他。
“怎么回事?”更远处的扎图压低声音询问。
梭温也投来了目光,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和探究。
团队的细微骚动像一盆冰水,稍稍浇熄了陆小龙脑中沸腾的复仇烈焰。他猛地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这里!他身后还有八名队员,他们的生命和安全,都系于他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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