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 第60章 青云直上，算盘惊雷

贡院街的喧嚣，在甲辰恩科放榜前的最后几日，达到了沸点。青衫士子摩肩接踵，焦虑与期盼如同实质的雾气弥漫在空气里。而在这片沸腾的人海边缘，一间新开张的铺面，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了锅！

门楣之上，一块簇新的黑底金漆匾额高悬——“青云书局”。名字起得直白又野心勃勃，瞬间抓住了所有举子心底最深的渴望。

书局门面不大，却收拾得窗明几净。临街一面墙，全部改成了巨大的木框琉璃窗，窗内景象一览无余。此刻，那琉璃窗后，并非寻常书肆堆砌如山的典籍，而是悬挂着数幅装裱精良、字迹清晰的大幅素绢！

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张醒目的价目表：

**“金榜题名·状元套餐”**

**基础版（十两）**

**标准版（三十两）**

**尊享版（纹银一百两！）**

价目表旁，另有一幅素绢，上面用遒劲的行楷抄录着一篇策论的开篇段落。那文章破题精妙，引经据典恰到好处，文风既有翰林清贵的雅正，又不失经世致用的锋芒！绢角一行小字标注：“仿丙申榜眼张鹤龄殿试破题笔意，仅供参详”。

再旁边，是一份密密麻麻的清单：“贡院东街‘悦来居’，上房一日二百文，干净僻静；西巷‘李记’早点，肉包子三文一个，豆浆两文管饱；‘墨池斋’新到湖笔，中等‘青锋’系列五十文一支，性价比最优……”

“嗬！”

“嚯！”

“这……这？！”

路过的举子们无不驻足，伸长脖子往里瞧，议论声如同炸开的蜂巢！

“青云书局？卖什么的？这文章……这破题！绝了！”

“快看那价目！‘状元套餐’？好大的口气！”

“一百两？！尊享版？抢钱啊！”

“啧，你看那文章分析，直指丙申榜眼张鹤龄的破题偏好！这……这书局背后有高人指点？”

“还有那食宿清单！‘李记’肉包三文？我前日在那条巷子吃的要五文！黑店！”

“那‘墨池斋’的青锋笔，我上月买花了七十文！这里说只要五十？！”

质疑、惊叹、好奇、算计……种种目光聚焦在小小的青云书局。穿着靛蓝细布长衫、戴着同色幞头的书局“掌柜”云映雪，就端坐在琉璃窗后的书案旁。她脸色依旧带着迦南之毒未清的苍白，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却如同寒星，沉稳地迎接着窗外汹涌的人潮和探究的目光。

她没有叫卖，只让哑仆阿福将几份誊抄好的《翰林口味解析》（节选）和《贡院周边食宿交通全攻略》（部分）张贴在书局外的木牌上，供人免费取阅。

这一招，如同在滚油锅里又泼了一瓢冷水！

免费的东西，往往最诱人，也最能打消疑虑！

“妙啊！这‘清贵口味’分析，竟将几位翰林学士评点文章时的偏好评析得如此透彻！连喜用《盐铁论》还是《管子》都点出来了！” 一个穿着半旧儒衫的寒门士子捧着免费册子，如获至宝，激动得手都在抖。

“这食宿攻略才是真金白银！省下的银子，够买多少蜡烛夜读了！” 另一个精打细算的举子对照着册子，飞快地在心里盘算。

“那殿试策论破题的笔法……嘶！我苦思数日不得其门，这仿张榜眼的破题，竟让我醍醐灌顶！” 一个自视甚高的富家子弟，盯着那素绢上的文字，眼中精光连闪。

质疑声迅速被更汹涌的惊叹和需求淹没！

“掌柜的！我要一份基础版！”

“给我来标准版！快！”

“尊享版！尊享版还有吗？我要三份！给我家少爷和同窗都带一份！” 一个豪仆挤开人群，将一张百两银票拍在柜台上。

云映雪神色平静，指尖在黄铜算盘上飞舞，清脆的“噼啪”声如同最悦耳的乐章。收银、登记、发放装订精美的“套餐”手册（内附盖有“青云书局”红印的“墨池斋”特制笔或“杏林堂”安神香囊领取凭证），动作有条不紊。

“掌柜的，这‘名师押题风向标’……当真灵验？” 一个中年举子犹豫着问，眼中满是希冀与忐忑。

云映雪抬眸，目光清正坦荡：“本店所有资料，皆基于历年公开馆课、三甲文章及合理推断整理而成，旨在为诸位提供备考方向，开拓思路。科举取士，首重真才实学，天道酬勤。此‘风向标’，只为锦上添花，绝无半分投机取巧、泄露天机之意。买与不买，信与不信，全凭客官心意。”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撇清了嫌疑，又挠到了举子们心头的痒处——谁不想在真才实学之外，多一点“锦上添花”的把握？

购买的人潮更加汹涌！小小的青云书局被挤得水泄不通，银钱如同流水般涌入柜台。阿福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红光。

***

几日后，贡院街的气氛更加白热化。

青云书局外，人潮非但未减，反而更加鼎沸！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书局门外新悬挂出的一份誊抄卷子——那是云映雪根据翰林口味和“合理推断”，模拟出的数道策论题及破题思路！

“天！这道‘论漕运之弊与海运之兴’！破题竟从《禹贡》九州贡道切入，直指本朝漕粮折银之困！这角度……绝了！”

“还有这道‘盐铁专营与民力休养’！竟将矛头直指……（那人压低了声音）某些地方勋贵与盐商勾结！这胆子……这见识！”

“你们看这破题引用的典故！《盐铁论·本议》！《管子·海王》！这正是前几日《翰林口味解析》里点出的、王学士最欣赏的典籍啊！”

惊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无他，云映雪模拟出的这几道策论题，其切入角度之刁钻、引经据典之精准、对时弊剖析之深刻，简直如同亲历者执笔！尤其是其中隐含的对某些权贵势力（虽未点名，但指向性极强）的批判锋芒，更是让有心人看得心惊肉跳，却又拍案叫绝！

这哪里是模拟题？这分明是直指科场核心的“屠龙术”！

“神了！青云书局神了！”

“掌柜的定是隐士高人！”

“快！快买尊享版！倾家荡产也要买！”

青云书局的名声，如同插上了翅膀，一日之间响彻京城！从贡院街到太学，从茶馆酒肆到深宅大院，“青云书局”和那神秘的“状元套餐”，成了所有与科举相关之人必谈的话题！其风头之盛，甚至盖过了老字号的书香楼、文华阁！

书局内，云映雪依旧端坐。窗外是山呼海啸般的追捧，窗内，她指尖下的算盘珠跳跃得更加沉稳。一份“尊享版”刚被买走，她随手翻开账簿新的一页，提笔记下：

**“收，翰林院侍讲学士赵府管事，购尊享版一份，纹银一百两。”**

赵府？云映雪笔尖微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匿名账簿里，翰林院那条洗钱的“旧路”，正是经这位赵学士之手……

她不动声色地合上账簿。目光扫过窗外狂热的人潮，在那几张看似寻常、眼神却格外锐利阴沉的脸上微微停顿。那是东宫的人。他们混在人群中，如同毒蛇，死死盯着这间搅动风云的书局，盯着她这个看似病弱、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的“掌柜”。

算盘声清脆依旧。

书局内，金钱流淌，信息汇聚。

书局外，暗流汹涌，杀机已现。

青云直上，名动京城。

而风暴，才刚刚开始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