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 第37章 夜探佛堂，檀香之谜

子时三刻，永昌侯府陷入一片死寂。连日的风雪终于停歇，铅灰色的云层散开，露出一弯冰冷的残月，将惨淡的清辉洒在覆雪的飞檐斗拱上，映出森森寒光。白日里庄严肃穆的亭台楼阁，此刻在月光下投下巨大扭曲的暗影，如同蛰伏的巨兽。

福寿堂，这座位于侯府最深、守卫最严的院落，更是如同被遗弃在时光之外的孤岛。院门紧闭，檐下象征祥瑞的铜铃在寒风中纹丝不动，死气沉沉。唯有正殿佛堂深处，一点长明灯的微弱光晕，如同鬼火般在雕花窗棂后摇曳，映出佛像模糊的金色轮廓。

两道比夜色更浓的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掠过覆雪的庭院，避开几处看似空寂、实则暗藏玄机的回廊转角，精准地停在了佛堂紧闭的朱漆大门侧后方。为首一人身形挺拔，玄色劲装几乎融入阴影，正是谢砚之。他身后紧跟着身形纤细、气息微喘的云映雪。她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紧张与决绝光芒的眼睛。

行动前，谢砚之将计划推演了无数次。府中暗哨的分布、巡逻护卫的间隙、甚至老夫人身边那几位眼神精亮如鹰的老嬷嬷的作息，都被刑部暗卫摸得一清二楚。今夜，更是利用了一味无色无味的安神香，悄然送入福寿堂下人的居所。此刻，整座院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谢砚之侧耳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凝神倾听片刻。佛堂内，只有长明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香炉里残香袅袅升腾的、几不可闻的动静。他朝云映雪做了一个手势。

云映雪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从怀中摸出一根细如牛毛、顶端弯曲的特制铜丝——这是行动前谢砚之交给她，并亲自示范过的。她屏住呼吸，指尖带着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定地将铜丝探入厚重门扉那看似严丝合缝的锁孔之中。黑暗中，全凭指尖的触感和谢砚之简洁的低声指令。

“左上……轻触……回旋半周……”

细微的机括摩擦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云映雪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每一次声响都让她心惊肉跳，仿佛随时会惊醒沉睡的凶兽。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天籁般的机簧弹开声响起！

谢砚之眼中寒光一闪，手掌无声地贴上厚重的门板，一股柔韧而强大的力道缓缓推出。朱漆大门如同被无形的手推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沉水檀香气味，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从门缝中汹涌而出！这檀香比云映雪上次来时更加浓郁、更加沉郁！仿佛在佛堂中盘踞了百年，浸透了每一寸木料、每一缕经幡！

两人如同游鱼般滑入门内，谢砚之反手将门无声合拢。

佛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幽深。巨大的金身佛像端坐于莲台之上，在长明灯昏黄摇曳的光线下，慈眉善目的面容被光影分割，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诡异。佛像前的紫檀供案上，香炉中积着厚厚的香灰，几支未燃尽的线香顶端亮着微弱的红点，如同窥视的眼睛。两侧垂挂着深色的经幡，在穿堂而过的微弱气流中轻轻摆动，如同招魂的幡旗。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沉水香霸道地占据了一切。云映雪强忍着被浓香熏得头晕目眩的不适，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目标——佛像身后，那面镶嵌着螺钿、雕刻着繁复莲花纹样的巨大佛龛背板！

就是这里！刻痕推演出的核心——佛龛暗格！

谢砚之显然也锁定了目标。他没有丝毫迟疑，如同鬼魅般掠到佛龛前。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一寸寸扫过那看似浑然一体、精美绝伦的螺钿背板。他伸出带着薄薄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指尖沿着莲瓣的纹路、螺钿的接缝处极其缓慢、极其细致地按压、试探。

时间在浓稠的檀香和死寂中缓慢流逝。长明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

突然！

谢砚之的指尖在一朵不起眼的、位于佛龛右下角的莲花花蕊处，猛地顿住！那里镶嵌的一颗米粒大小的白色螺钿，触感与其他地方有极其细微的差异——更光滑，更……冰冷！

他指腹用力，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旋转的力道，向下一按！

“咔……”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机括启动声响起！

紧接着，在谢砚之面前，一块约莫两掌见方、雕刻着层层叠叠莲瓣图案的紫檀背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隐藏在佛像金身背后的、黑黝黝的方形洞口！

暗格！果然有暗格！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奇异的香气，如同尘封的毒药被揭开封印，猛地从暗格中喷涌而出！这香气依旧是檀香为主体，却比佛堂中弥漫的更加……霸道！更加……沉郁！仿佛凝聚了千百倍的精粹！然而，在这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檀香深处，云映雪那早已被训练得异常敏锐的嗅觉，瞬间捕捉到了那熟悉得令人心悸的异样！

腐朽！冰冷的、如同深埋地底多年的棺木被撬开的……腐朽气息！与她从老夫人佛珠上刮下的碎屑气味，如出一辙！甚至更加浓烈！更加……令人作呕！

这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鼻腔，直冲天灵盖！云映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当场呕吐出来！

谢砚之显然也闻到了这股诡异的混合气味，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迅速从怀中取出那个小巧的琉璃罩风灯，光线调至最弱，如同萤火般探入暗格之中。

昏黄摇曳的光线下，暗格内的景象显露出来。

没有预想中的金银珠宝，没有账册密信。

只有几样东西，静静地躺在积满灰尘的暗格底部：

首先是**三个小巧玲珑的檀木盒**。每个盒子不过巴掌大小，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呈现出一种极其深沉的、近乎墨色的紫黑光泽，与老夫人腕间那串佛珠的材质如出一辙！那股霸道沉郁、夹杂着腐朽异味的檀香，正是从这三个盒子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盒盖紧闭，不知内里所藏何物。

其次，是一本**极其陈旧的线装经书**。书页泛黄发脆，边缘卷曲磨损，显然年代久远。深蓝色的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仿佛被水渍晕染过的墨痕。

谢砚之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探针，死死锁住那三个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檀木盒。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极其缓慢地探向其中一个盒子。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深沉的紫黑檀木时——

“呜——！”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如同婴儿呜咽般的低鸣，毫无征兆地从那檀木盒内部……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