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 第149章 雪夜盟誓，暗流成渊

谢府深处，书房。

窗棂隔绝了庭院虚假的喧嚣，却挡不住帝都冬夜渗骨的寒。炉火明明灭灭，在青砖地上投下跳跃不安的光影，如同潜伏的鬼魅。空气里残留着白日宣旨太监带来的、属于宫廷的、冰冷而甜腻的龙涎香余韵，与炭火干燥的气息、还有云映雪身上若有似无的药味混杂，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云映雪裹着厚厚的素绒毯，蜷在铺了软垫的圈椅里。怀中那个粗布包裹依旧紧贴心口，冰冷的棱角透过布料硌着她，是唯一真实的触感。迦南寒毒在入夜后发作得更为凶戾，她脸色苍白如新雪，唇瓣不见一丝血色，连指尖都透着青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抖，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残烛。唯有那双眸子，清亮如寒潭深水，倒映着炉火，也倒映着对面沉默如山的男人。

谢砚之背对着窗，玄色的身影几乎融入角落的阴影。他并未穿着象征新职的太仆寺卿官袍，而是一身毫无纹饰的深青劲装，更显肩背瘦削却蕴藏着铁石般的坚韧。白日里接过圣旨时那冰冷的“恭敬”已彻底褪去，只剩下深潭般的沉寂。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冰冷的物件——正是那枚非金非玉、刻着狰狞“獠”字的令牌！令牌的边缘在炉火微光下泛着幽暗的冷芒，如同蛰伏的毒蛇之眼。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窗外愈发凄厉的风雪呼啸。

良久。

云映雪低低咳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冰棱碎裂的质感：

“他怕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平静得可怕。

“狗皇帝，”她微微偏头，目光穿透窗纸上摇曳的树影，仿佛能刺破重重宫墙，直抵那金銮殿上虚伪的龙椅，“想用两颗弃子的血，一纸空头的追封，还有一个养马的闲职……就把这弥天的血债，这动摇国本的巨蠹，像和稀泥一样，搅和了，盖住了？”

她唇边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刃上反射的寒光：“天家颜面……呵，真是比一百三十七条人命，比边关将士的冤魂，比这摇摇欲坠的江山……都重要得多。”

谢砚之摩挲令牌的手指骤然停住。

他缓缓转过身。

炉火的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依旧是苍白的，带着失血和剧毒侵蚀后的痕迹，白日里刻意收敛的锋芒，此刻在无人窥见的暗室中，如同挣脱了伪装的绝世凶兵，肆无忌惮地展露出来！那双眼睛，不再是深邃的渊，而是彻底化为燃烧着九幽狱火的——**阎罗之瞳**！冰冷、暴戾，蕴藏着毁天灭地的决绝！

“他怕掀翻了桌子。”谢砚之的声音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像在冰水里淬炼过，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怕那桌子底下盘踞的毒龙彻底挣脱束缚，怕那污秽的脓血流出来……脏了他‘圣天子’的龙袍，污了他‘太平盛世’的假象！”

他向前一步，身影彻底脱离阴影，高大的身躯在炉火映照下投下巨大的、极具压迫感的影子，将云映雪完全笼罩。

“无妨。”

他俯视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这沉闷的空气，劈开这腐朽的世道！

“他怕掀，我们——”谢砚之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前那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鸣，带着斩断一切虚妄的决绝：

“**自己掀！**”

“轰——！”

窗外，一阵狂风猛地撞在窗棂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卷起的雪沫如同白色的鬼魅扑打着窗纸！炉火被风势压得一暗，几乎熄灭，旋即又挣扎着腾起更高的火焰，映亮了两张同样燃烧着焚天怒焰的脸！

云映雪苍白如纸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异样的潮红！迦南寒毒带来的死气被这冲天而起的意志狠狠冲散！那双清亮的眸子，如同投入火种的寒潭，骤然爆发出足以焚尽一切的炽热光芒！她怀中紧抱的包裹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仿佛里面冰冷的灵位也在共鸣！

父母血仇未雪！

幕后黑手逍遥！

这腐朽的朝堂，这吃人的世道！

凭什么还要忍？！凭什么还要等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开恩”？！

“好！” 一个字，从她齿缝里迸出，带着杜鹃啼血般的凄厉与玉石俱焚的决绝！她挣扎着想要直起身，却被谢砚之伸出的手轻轻按住了肩膀。那只手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支撑力量。

四目相对。

无需再多言语。

炉火在他们眼中跳跃、燃烧，映照着同样的刻骨仇恨，同样的滔天怒火，同样的——**掀翻这九重宫阙、涤荡这污浊乾坤**的决绝信念！

父母之仇，必报！

幕后黑手，必除！

这腐烂透顶的朝堂，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

**也该变天了！**

窗外的风雪更急了，呜咽着，如同无数冤魂在嘶吼。帝都的夜，被厚厚的铅云和冰冷的雪幕笼罩，死寂得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然而，在这谢府最深处、隔绝了所有虚伪与试探的书房内，一股足以撕裂这死寂、颠覆这坟墓的暗流，正以眼前两人为源头，疯狂地汇聚、奔涌、旋转！

谢砚之的目光，越过云映雪苍白却燃烧着火焰的脸，投向窗外无边无际的风雪黑暗。他手中的“獠”字令牌，被他五指缓缓收紧，冰冷的棱角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刺痛，更带来一种掌控着风暴核心的、冰冷的清醒。

皇帝的断尾求生，看似暂时平息了波澜，实则将这潭水搅得更浑，将水面下的漩涡催生得更加致命！

那些依附于“残月”的余孽，那些嗅到血腥味的鬣狗，那些被惊动蛰伏的毒蛇……在短暂的恐惧之后，只会更加疯狂地反扑，更加不择手段地掩盖！

蛰伏？

他谢阎罗的蛰伏，从来不是为了龟缩，而是为了——**磨亮爪牙，看清黑暗中的猎物**！

暗流已成渊。

深渊之下，是吞噬一切的怒火，是颠覆乾坤的决心。

只待——

**惊雷起，血海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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