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阿丑(萧镜璃)吐出这两个字时,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她紧握着那张写着会面信息的纸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灼灼地看向韩婆婆。
韩婆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似是赞许,又似是更深沉的忧虑。她并未立刻回应,只是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连绵的雨丝,沉默良久。
“既然你决定了,”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便要明白其中的凶险。‘听涛阁’非寻常茶楼,地处城南运河畔,鱼龙混杂,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渔翁’此人……”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水很深。他愿见你,未必是善意。”
阿丑的心微微一沉。韩婆婆的提醒印证了她内心的不安。这次会面,绝非简单的接洽。
“婆婆可知,‘渔翁’究竟是何人?”她试探着问道。
韩婆婆缓缓摇头:“老身只知,他是淮扬地界消息最灵通的几人之一,与漕帮、盐商乃至官府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王妃的线,有时也需借他的水道。但此人向来只认利益,不认情分。他主动要见你这条‘新到的锦鲤’,所图为何,老身也猜不透。”
利益……阿丑咀嚼着这个词。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是信阳王妃这条线?还是……她本身所携带的秘密?玄铁血诏的存在,对方是否知晓?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此次会面,老身无法陪你同去,亦不能派人明里保护,否则只会打草惊蛇。”韩婆婆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阿丑,“你需独自前往,见机行事。记住,多看,多听,少说。若觉情形不对,立刻脱身,保全自身为要。”
她走到墙边一个老旧的红木柜前,打开暗格,取出两样东西,递给阿丑。一是一个小巧的、看似普通的牛皮水囊,但入手颇沉。“里面是清水,必要时可饮用。”韩婆婆意有所指。阿丑会意,这清水恐怕不简单,或是迷药,或是解毒剂。另一件,则是一枚打磨光滑、触手温润的黑色石坠,用细绳穿着。“此石寻常,但若遇急,用力捏碎,或可……制造些许混乱,助你脱身。”
阿丑郑重接过,将石坠贴身戴好,水囊塞入怀中。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是她仅有的依仗。
“三日后,酉时末,天色将暗未暗,正是人多眼杂之时。你从后巷走,绕路前往听涛阁,途中务必确认无人跟踪。”韩婆婆最后叮嘱道,“一切,小心。”
接下来的三日,宅院内的气氛似乎无形中凝重了许多。韩婆婆依旧让阿丑整理那些仿佛永远也理不完的账册和药材,但阿丑能感觉到,暗中有目光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评估着她的镇定与耐心。她强迫自己沉下心来,将焦虑与恐惧深深埋藏,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她反复推演着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思考着应对的话语。她知道自己筹码有限,唯一的优势,或许就是对方对她“一无所知”而产生的试探心理,以及她身上可能连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价值”。
第三日傍晚,酉时初。雨停了,天空却依旧阴沉,暮色早早地笼罩了淮扬城。阿丑换上了一套韩婆婆准备的、料子普通但剪裁合体的靛蓝色布裙,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绾起,脸上未施脂粉,看起来像个寻常人家有点见识的帮工女子,既不显眼,也不至过于寒酸。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袖中的骨簪、怀中的水囊和石坠,以及贴身藏好的血诏玉佩。深吸一口气,对韩婆婆点了点头。
韩婆婆默默打开后门,外面是条狭窄无人的死胡同。她递给阿丑一个装着几文钱和一方干净手帕的小布包,低声道:“以备不时之需。”
阿丑接过,深深看了韩婆婆一眼,不再犹豫,闪身融入渐浓的暮色之中。
她没有直接走向城南,而是依循韩婆婆的嘱咐,先向北绕行,穿过几条热闹的市集,混在人群中,仔细观察身后。确定无人跟踪后,才折转向西,再转而向南,专挑灯火阑珊、行人稀少的背街小巷前行。
越靠近运河,空气中的水汽越重,夹杂着船只特有的桐油味、鱼腥味和隐约的酒气人声。听涛阁的轮廓在前方显现,那是一栋临水而建的三层木楼,飞檐翘角,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丝竹管弦和喧哗笑闹之声,与周围相对安静的民居形成鲜明对比。
阿丑在距离听涛阁尚有百步之遥的一条暗巷口停下,隐在阴影里,仔细观察。阁楼门前车马不少,进出之人衣着各异,有锦衣华服的商贾,有短打扮的江湖客,也有看似文士模样的清流,果然是个龙蛇混杂之地。
她注意到,听涛阁除了正门,侧面还有一扇较小的偏门,似乎供伙计或熟客进出。正门有迎客的伙计,眼观六路,颇为机警。
不能走正门。阿丑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裙,低着头,步履从容地走向那扇偏门。刚靠近,一个看似管事的瘦高男子便拦住了她,上下打量,眼神带着审视:“姑娘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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