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血衣门副门主月影离奇失踪,此事如巨石投湖,令整个宗门瞬间陷入惶惶不安的巨大漩涡。即便是常年闭关、不问俗事的门主刘世宝,也为此事打破惯例,提前破关而出。月影在外虽以副门主身份行走,门中核心弟子却都心知肚明,她实则是刘世宝藏于暗处、不容他人染指的禁脔。
因此,月影的骤然消失,直接引发了血衣门内部的剧烈动荡。恰逢此时,平西王吴三桂起兵反清,南方时局瞬间糜烂,内外交困之下,整个血衣门上下都被一层浓重的紧张阴霾所笼罩。
傍晚时分千蛛娘蓝小蝶静坐窗前,正为如何向卢师兄开口、寻得离开京城的合理借口而烦忧。她的小师弟见她愁眉不展,主动上前献策:“大师姐,何须如此纠结?直接告知卢师兄,我们要前往岭南十万大山寻找二师兄便是。同门手足失联,前去寻觅本就是人之常情,无人能说半句不是。至于我们与二师兄先前的些许嫌隙,在为师父追查真凶的头等大事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蓝小蝶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明悟。她一直困于如何避开卢师兄的怀疑,却忘了“寻找同门”这本就无懈可击的理由。她当即起身,与小师弟一同前往卢师兄的居所。面对卢师兄审视的目光,蓝小蝶从容开口,将寻找二师兄的打算和盘托出,言语间情真意切,句句不离同门情谊。卢师兄虽心中仍有疑虑,却也挑不出半分错处,加之蓝小蝶祈求他去宗门探寻毒仙被杀线索,他自顾不暇,最终只能点头应允。
蓝小蝶望着道侣卢望坚定的眼神,心中的阴霾散去大半。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蓝小蝶便与小师弟二人乔装成寻常行商,避开魔门的眼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充满压抑与危机的京城。马车一路向南,朝着云雾缭绕、神秘莫测的十万大山驶去,车轮滚滚,载着二人的决心,也揭开了一段新的探寻之旅。
到十万大山时蓝小蝶将小师弟安排自己小师弟在外面等候,她乔装成寻常采药女,背着半篓干枯的药草踏入十万大山,正是晨雾最浓的时刻。雾不是山间常见的轻薄水汽,而是像被人搅碎的、凝固的尸膏,稠得能粘住发丝,吸进肺里都带着股甜腥的腐味——那是昨夜被凶兽啃噬的猎物残躯,在潮气里发酵出的气息。
她脚下没有路,只有积了半尺深的腐叶,每一步踩下去都“噗嗤”作响,像踩碎了泡胀的脏器。腐叶底下藏着陷阱:或是被潮气泡得滑腻的青石板,一脚踏空便会摔进尖石嶙峋的山涧;或是裹着烂泥的沼泽,能悄无声息地吞掉整只成年的黑熊,只在表面留几缕黑色的兽毛,随雾气轻轻浮动。
偶尔有几缕晨光勉强穿透雾霭,斜斜落在盘虬的古木上。那些树的枝干粗得能容两人合抱,树皮皲裂如老鬼的脸,垂落的气根像吊死鬼的长发,无风也在半空晃悠,梢头挂着不知风干了多久的白骨——有的细如人指,有的粗如兽腿,都被潮气浸得发绿,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冷光。
林子里静得邪门,听不见鸟叫,听不见虫鸣,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擂鼓。可走着走着,又会突然响起细碎的动静:是竹叶青缠在枝桠上吐信,蛇鳞擦过叶片的“嘶啦”声;或是树后窜出的黑蚁,每只都有巴掌大小,黑压压一片,转眼就能把一只迷路的山鸡啃得只剩骨架,连羽毛都不剩下,只在腐叶上留一滩暗红的血渍。
更深处的雾气里,总像有东西在窥伺。蓝小蝶不止一次瞥见两点绿莹莹的光,在雾中飘着,她停,那光也停;她走,那光便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她撞见一棵歪脖子树,树干上挂着件破烂的灰衣,衣角还在滴暗红的水——那布料的纹路她认得,是古武门派往世俗界来打探消息的探子常穿的衣衫,如今只剩这一件沾血的残衣,在风里晃得像个催命的钟摆。
她攥紧了袖中藏着的毒针,指尖冰凉。忽然,雾“呼”地涌过来,那两点绿光猛地拔高,伴着一声像老鸦被掐住脖子的怪叫,一头山魈从树后窜了出来。它浑身长着黑硬的毛,沾着湿漉漉的苔藓,脸是青灰色的,眼窝深陷,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黄澄澄的尖牙,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得发黑的骨头——骨头上缠着的布条,是古武门派打探消息的武者腰带。
山魈盯着她,眼珠蒙着层血膜,喉咙里“呼噜呼噜”响,突然纵身扑来。爪子带着股腥风,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肉丝,直抓她面门。蓝小蝶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瞬间,指尖毒针已悄无声息射出,正中山魈脖颈。那畜生惨叫一声,在地上翻滚了两圈,黑血从七窍涌出,转眼便没了气息。以她金丹修士的修为,本无需毒针便可应对,此举不过是为了节省灵力,抵御周身萦绕的瘴气侵蚀。
可这声惨叫像捅了马蜂窝。雾霭深处,传来更多“呼噜”声,还有树枝被撞断的“咔嚓”声——是被血腥味引来的狼群。蓝小蝶不敢停留,提气往山深处奔去,身后的狼嚎越来越近,爪子刨着腐叶的声音像追在脚后跟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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