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书房内。
萧景川端坐在案桌前,指尖摩挲着案桌上的锦盒。
“咚咚咚”
急促的叩门声打破沉寂。
“进来。”
萧景川声线平稳,目光却未离开案上的锦盒。
玄凌大步跨入,一身玄色劲装,旋即单膝跪地抱拳:“参见主子。北沙战事已了,二殿下……被俘归京。”
萧景川猛地抬眸,墨色眼底翻涌着惊涛,他霍然起身,“他可有受伤?”
“来人只报战事结果,未提二殿下伤情,属下已遣人快马去查。”玄凌垂首回禀。
萧景川背着手在屋中疾步踱走。
片刻后他在窗下站定,望着窗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便以计行事……”
“遵命主子。”
待玄凌退去,书房重归寂静。
萧景川缓缓攥紧双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低声呢喃:“四年了……你的心中,当真只有南燕这万里疆土吗?”
……
妙善寺后山的密林深处。
赵恒的人将一个沉甸甸的青布钱袋扔在青石上。
“这是我家主子给的定钱。”
他眼角扫过四周晃动的树影,“事成之后,另一半分文不少。事做的干净利索点,别露出什么马脚。”
对面为首的汉子身材魁梧,正是雷公寨的寨主谢虎。
他弯腰捡起银子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狠笑。
“放心,咱雷公寨吃这碗饭二十年,从没有走漏过风声的先例。哪怕是官府来查,也撬不开兄弟们的嘴。”
赵恒的人上前一步,在谢虎耳边又低语几句。
谢虎听完,他重重点头。
“放心吧,这小事好办。”
赵恒的人随后离去。
谢虎冲身后几个精瘦的汉子递了个眼色,几人立刻四散开来,有的安排人手,有的去探路,有的去埋伏,只留下满地凌乱的脚印。
日头升至中天。
临近妙善寺,马车缓缓停下。
“三小姐,到了。”
莲芝轻轻拍了拍洛知吟的胳膊。
“嗯。”
莲芝先跳下车,回身去扶她。
洛知吟掀开车帘的动作滞了滞。
下了马车,香火气息顺着风飘来,让她愈发紧张。
她突然往后缩了缩,拉着莲芝的衣袖小声道:“莲芝,要不你同张嬷嬷先进去?就说我身子不适,在这门口等你们。”
“这可不行!”
莲芝连忙摆手,她太了解自家小姐了——昨日在相府正厅答应得爽快,原是早想好了要临阵脱逃。
“您都到这儿了,大小姐交待的话,您亲自进去说才好。”
话音刚落,张嬷嬷提着礼品从后面赶来。
她拍了拍洛知吟的肩,语气温和:“三小姐,东西都备妥了。大夫人虽是出家人,可心里记挂着您,您好好同她说说话,比什么都强。”
洛知吟看着石阶尽头朱红的寺门,知道躲不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将裙摆理了理,抬步踏上石阶。
寺内香火缭绕,大雄宝殿的钟声刚过,余音在庭院里荡着。
张嬷嬷正与一位穿灰布僧袍的师太说话,那师太眉眼温和,手中念珠转得极慢。
洛知吟走上前,屈膝行礼:“见过师太。”
“施主不必多礼。”
师太点点头,声音轻缓如流水,“了尘居士在西院清修,随贫尼来吧。”
几人跟着师太穿过抄手游廊,西院偏僻。
还未进院门,便听见“笃、笃、笃”的木鱼声,敲得人心头发沉。
师太推开虚掩的木门,轻声唤道:“了尘,外面有施主来看你。”
屋内佛龛前,一个身着浅灰僧袍的妇人正跪坐着诵经,闻言手中的木鱼骤然停住。
她缓缓站起身,转过身来——正是洛知吟的母亲,曾经的相府大夫人。
洛知吟自上次一别,已有多年未见…
她头发已添了几缕银丝,脸颊瘦削,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是洛知吟记忆里的模样,温柔却藏着化不开的愁绪。
洛知吟咽了咽口水,指尖掐着手心,强压下喉间的哽咽,跨步进屋。
莲芝与张嬷嬷连忙行礼,她却僵在原地,半晌才想起说辞。
“大姐姐让我来看看您,她……她让您保重身体。”
说着,她伸手去接莲芝手中的礼品,指尖却抖得厉害。
“这些个都是大姐姐给您准备的。她还说往后有时间会过来看看您。”
大夫人看着她,眼眶渐渐红了。
眼前的女儿已快长到及笄之年,眉眼间有了当年自己的影子,却比她更清丽。
她想上前拉住洛知吟的手,指尖刚抬起,洛知吟却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师太见状,轻声道:“各位施主慢聊,贫尼先去前院打理佛事。”
说完便退了出去。
张嬷嬷也拉着莲芝往外走,临出门时回头看了洛知吟一眼…
“三小姐,不着急,您与夫人好好叙叙旧。奴婢们就就在外面,有事您唤奴婢。”
随后都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母女二人。
“端王妃在王府,过得可还顺意?”
大夫人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带着出家后的清寂。
洛知吟猛地抬头,心口窜起一股无名火。
她最恨母亲这样——明明是自己抛下相府、抛下她们姐妹,如今却用这样疏离的称呼,问着与她无关的事。
“大姐姐很好,不劳师太挂心。”
她刻意加重“师太”二字,语气冷了几分。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不打扰您清修。”
洛知吟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大夫人攥住。
那双手骨节突出,攥得却极紧。
“吟儿,”大夫人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往后若是遇到真心待你的人,别管你爹爹,也别管相府——离开那里,才是你的活路啊。”
洛知吟猛地甩开她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活路?”
她声音发颤,“你当年不管不顾离开相府,扔下我与大姐姐,如今却又想让我忤逆爹爹?你根本就是自私!你从来都没有尽过做母亲的责任!”
她看着大夫人通红的眼睛,只觉得心口像被针扎着疼。
多年的挂念与委屈,此刻都化作冰冷的失望。
“这里我再也不会来了,您……多保重。”
话音落,洛知吟猛地拉开房门,踉跄着跑了出去。
大夫人听她说完这番话,心也是狠狠地被刺痛着。
闭上眼睛默默流着眼泪。
“三小姐!您怎么跑这么快?”
莲芝正守在院外,见她哭着出来,连忙上前扶住她。
洛知吟用衣袖抹着脸,泪水却越擦越多,哽咽着说不出话。
张嬷嬷也赶了过来,见状眉头微蹙:“三小姐,老奴已经同师太说好了,今晚在寺中留宿,明日再赶路。您……”
“不要留宿!”
洛知吟猛地抬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现在就走,立刻备车!”
莲芝愣了愣,连忙点头:“好,好,奴婢这就去通知车夫。三小姐您别急,咱们这就走。”
“可…这会赶路到宁远城怕是赶不急了,三小姐。”
嬷嬷有些着急,天黑赶路不安全。
“无事,到时找家客栈歇下。”
洛知吟一刻不想多待,径直往外走去。
马车再次驶上官道,洛知吟靠在车壁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不知道,母亲那句“离开相府才是活路”,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