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局的马靴声在巷口徘徊不去,天宇将李秀成拉到内室,阿武则搬了张八仙桌顶住大门,气吁吁地喊道:“东家,我听他们说要找一个‘穿号衣的可疑分子’,肯定是冲这位……这位将军来的!”
李秀成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空处,眉头紧锁地打量着房间:“这些人穿的不是清军服饰,旗帜也陌生得很。你说这里是香港?被洋人占着的那个香港?”
“是。”天宇拉开壁柜,取出一套深色西装,“您先换上这个,别让人认出身份。殖民局是英国人的机构,跟清廷不是一路,但对‘异类’的警惕性比谁都高。”
李秀成接过西装,指尖划过挺括的布料,眼神里满是抵触:“我穿惯了号衣,这奇装异服……”
“穿这个能保命。”天宇打断他,将一份报纸推到他面前,“您看这上面的照片,现在的商人都穿这个。您要是想在这儿立足,得先学会藏起锋芒。”
报纸上,英国商人的西装革履与街头小贩的短打形成鲜明对比。李秀成沉默片刻,突然扯下号衣上的“太平”徽章,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口袋,才接过西装笨拙地穿上。肩线有些窄,袖口露出半截手腕,却意外地显出几分利落。
“说吧,那些人为什么抓我?”他系着领带,动作生涩却眼神锐利,“是清廷跟洋人勾连,要斩草除根?”
“不全是。”天宇铺开南洋贸易的地图,指尖点在香港岛与九龙半岛之间的海域,“殖民局真正在意的是这片黄金航道。我们的船最近抢了他们不少生意,他们早就想找茬了。您的出现,不过是给了他们借口。”
李秀成盯着地图,突然冷笑一声:“跟当年官府一个德性,见不得百姓日子好过。”他指尖重重敲在马尼拉的位置,“这里的关税,是不是也被洋人把持着?”
“是。”天宇叹气,“进口税比清廷还狠,光是黄金提纯设备,关税就高达三成。上个月我们从欧洲订的碾金机,到现在还被扣在海关。”
“一群强盗。”李秀成的指节捏得发白,“当年我在苏州,虽也收税,却只取三成用于军需,剩下的全还给百姓买种子。这些洋人倒好,雁过拔毛还不算,还要断人生路。”
阿武在一旁听得咋舌:“将军,您真让百姓少交税啊?我爷爷说,当年官府收税跟抢似的,交不出就抓人……”
“民心才是根本。”李秀成的声音陡然严厉,“失了民心,占再多地盘也守不住。”他看向天宇,“你想跟他们斗?”
“想。”天宇迎上他的目光,“但我们缺人,缺懂布局、敢硬碰硬的人。您在苏州能凭一城之力对抗湘军,这份胆识,正是我们最需要的。”
李秀成沉默着,目光扫过墙上的贸易报表:“你们的账本我看过了,进货渠道太散,定价又软,被洋人压价都不知道还手。这生意做的,比天国后期的粮官还窝囊。”
“所以才请您指点。”天宇递上一支钢笔,“您看这里,欧洲的黄金市价明明涨了,洋行却按上个月的低价收我们的货,每盎司少给三先令,一个月就亏了两百多英镑。”
李秀成握着钢笔的手一顿,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粗线:“那就别卖给他们。”
“可除了洋行,没地方能吃下这么多货……”
“自己开当铺!”李秀成突然拍桌,震得茶杯都跳起来,“当年我在常州,就把官仓改成当铺,百姓拿东西来当,利息只收一分,既周转了资金,又笼络了人心。你们有黄金,怕什么?开个金铺,直接卖给百姓,价钱比洋行公道,还怕没人来?”
天宇眼睛一亮:“可殖民局不准华人开金铺,说我们‘缺资质’。”
“资质?”李秀成亲自动笔,在纸上画出草图,“把金铺开成‘兑换铺’,挂羊头卖狗肉。表面上是银钱兑换,暗地里收售黄金。找几个信得过的老人坐堂,他们总不能把百姓都抓起来吧?”
阿武凑过来看草图,越看越激动:“将军您太厉害了!我奶奶就信那些老掌柜,要是让张大爷坐堂,街坊四邻肯定都来!”
“不止这些。”李秀成的笔尖在地图上圈出三个港口,“你们的船太慢,得改。我看洋人船底是尖的,跑起来像箭,咱们也照着装。找几个懂木工的,夜里偷偷改,改完了先跑短途,让洋人反应不过来。”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又回到了排兵布阵的营帐:“关税高?那就把货藏在鱼舱里。当年我军运粮,就用这招躲过清军搜查。再跟渔民打好关系,让他们帮忙望风,给点好处,比雇保镖靠谱。”
天宇看着他在纸上勾勒出的计划,从金铺布局到航线改造,从联络渔民到应对海关检查,每一步都透着实战的狠劲与民生的温度。这些策略没有书本上的条条框框,却招招打在要害上——正如他当年在苏州,用减租、开仓放粮的法子迅速稳住民心,远比清军的枪炮更有效。
“但洋人有枪有炮,真闹起来……”阿武的声音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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