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露水还挂在市集的帆布棚上,华夏镇的青石板路已被扫得干干净净。李铁柱三人跟着引路的护卫穿过镇口牌坊时,老张下意识地攥紧了拐杖——牌坊上“华夏镇”三个鎏金大字在晨光里发亮,底下刻着的“公平”“共治”四个字,比黑风矿的监工令牌还要刺眼。
“这便是咱们镇的主街了。”护卫是个脸膛黝黑的后生,指着两侧渐次开张的铺子笑道,“从东头到西头,布庄、粮铺、铁匠铺样样齐全,都是按《镇规》划的摊位,谁也占不了谁的地界。”
李铁柱的目光先落在街角的豆腐摊。穿蓝布衫的摊主正给两个孩子舀豆浆,一个是华工家的娃,梳着总角;另一个是移民的小女儿,黄头发蓝眼睛,却用流利的汉话喊“王伯,多放糖”。摊主笑着应着,给两个碗里都多加了半勺糖,分量丝毫不差。
“这移民的娃……也能随便买东西?”同行的矮壮汉子赵虎忍不住问,在黑风矿,矿主家的洋学徒连看一眼华工的饭盆都要被管家呵斥。
“咋不能?”护卫挠挠头,“镇上的规矩,只要按数交钱,谁来买都一样。王伯的豆腐脑,给矿上的弟兄们打八折呢,说你们挖矿辛苦。”
说话间,布庄的伙计正搬着新到的花布出门晾晒。三个穿粗布短打的华工媳妇凑过去挑拣,旁边站着个高鼻梁的移民妇人,手里捏着铜钱,伙计一样一样展开给她看,嘴里念叨着“这匹蓝印花布耐脏,做工装最合适”。李铁柱注意到,布庄的柜台前贴着张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华工移民同价,概不赊欠”,墨迹崭新,显然是刚换的。
“李大哥你看!”赵虎突然扯他袖子,指着对面的杂货铺。铺子里,穿长衫的账房正给两个华工算工钱,算盘打得噼啪响,旁边站着个戴眼镜的移民先生,手里拿着同样的账本,两人时不时凑在一起核对数字,末了还互相作揖道别。
“那是管账的周先生,”护卫解释,“华工和移民的工钱都归他算,按《镇规》上的‘同工同酬’来,出一点错都得重算。前儿有个工头想给自家侄子多算两天,被周先生查出来,不仅改回来了,还罚了工头三个月工钱。”
李铁柱喉结动了动。黑风矿的账房先生连华工的名字都记不全,每月发钱全凭矿主一句话,多给少给从没人敢问。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揣着的油纸包,里面是昨夜客栈给的白面馒头,现在还温乎着——在矿上,只有监工的狗才能天天吃白面。
转到华工居所区时,李铁柱彻底愣住了。青砖瓦房排得整整齐齐,每户门前都有块小菜地,种着豆角和丝瓜。几个华工正蹲在巷口磨镰刀,见了护卫就笑着打招呼,其中一个抬头看见李铁柱三人,还热情地喊:“新来的弟兄?要不要尝尝俺家种的黄瓜?”
“这……这是华工住的地方?”老张的拐杖在青石板上笃笃敲着,他瘸着的腿是去年矿难被砸的,在黑风矿,伤成这样的华工只能睡在漏风的棚子角落,哪有这样亮堂的瓦房住。
“可不是嘛,”护卫领着他们往巷里走,“前年镇上出钱修的,每户两间房,带个小院子。您瞧那墙根下的排水沟,都是石头砌的,雨天也不积水。”
正说着,从屋里跑出来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举着块麦芽糖,跑到磨镰刀的华工面前,脆生生喊“爹,周先生说今天教我们念新字”。华工摸了摸女儿的头,从兜里掏出块油纸包着的糖糕:“给移民家的小安娜也带一块,昨儿她还送你野草莓呢。”
李铁柱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向隔壁院子,那里晾着几件洋式小裙子,显然住着移民。他突然想起黑风矿的华工娃,从生下来就没见过糖块,更别说和移民的孩子一起玩了。
“这边请,”护卫引着他们往镇中心走,“前面是公共学堂和药铺,都是镇上统一建的。”
学堂的琅琅书声老远就能听见。趴在墙头往里看,十几个孩子正跟着先生念书,华工的娃和移民的娃坐同桌,手里都捧着一模一样的课本。先生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时,后排一个黄头发的小男孩偷偷给旁边的华工娃塞了颗野果子,两个孩子笑得捂住嘴。
“先生教得可好,”护卫凑过来说,“不光教认字,还教算账、认草药,说是‘一技在手,饿不着’。矿上要是有弟兄来,娃都能送来念书,分文不要。”
药铺里更热闹。穿白褂子的郎中正在给个移民妇人诊脉,旁边的长凳上坐着个华工老汉,正和移民伙计唠嗑。“昨儿下井腰闪了,郎中给贴了膏药,今儿就好多了。”老汉拍着腰笑,“这药铺好,不管华工移民,诊费都一样,药钱还能记账,等发了工钱再给。”
李铁柱的目光落在药铺墙上的木牌上,上面写着“每月初一、十五义诊,华工移民同享”,墨迹深深浅浅,显然挂了很久。他突然想起黑风矿那个被砸断腿的老张,只拿了点草药就被拖回棚子,不到半月就没了气息——矿主说“华工的命,不值一副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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