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妖后居然是我的青梅竹马？！ 第8章 丝织谎言 II

这一声问候几乎出于本能。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真诚地向妖物行此礼，而此刻他清楚，自己的生死、甚至整个天守的未来，都悬在如何对待眼前这个存在上。

真梦闻言，唇角漾开浅笑，步履轻缓。八重立刻让开身位，深深行礼。真梦抬手，示意众人起身，无须再拘礼。

「夜已深沉，无需如此拘谨礼数，武田将军。」她声音轻柔如叹息，却在室内清晰回荡。每个字都无懈可击，若非语间暗藏一丝戏谑，几乎会让人误以为她是温婉的宫廷淑女，「我这不请自来的唐突，还请见谅。这也只是本后的一个小小兴致罢了……但愿未曾打扰到各位。」

她琥珀色的眼眸扫过茶具与众人，显然明白自己带来的混乱，嘴角的愉悦更表明她正享受这一切。

武田强行压下震惊，缓缓直身，保持镇定：「真梦大人言重了，您的莅临是天守莫大的荣幸。」喉咙干涩，他伸手指向八重空下的软垫，「请殿下入座，共饮一杯。」

真梦的视线缓缓掠过矮桌之上那尚未撤去的半饮茶具。「你们真是细致入微，」她柔声说道，随即端起了此前八重未曾碰触的瓷杯，轻轻举至唇边，姿态优雅地浅啜了一口茶汤。

「好一款精致的茶汤，」她轻描淡写地说道，「看来天守的品位确实出色。」话音微顿，她的嘴角微微一扬，「尽管，妾身鲜少尝试人类的……滋味。」

「能合真梦大人心意，是我方的荣幸。」武田平静地回应道，并未落入对方精心布下的语言陷阱，「殿下驾临虽意料之外，但相信这对我们双方持续的谅解而言是个好兆头。」

真梦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直奔主题了啊。不过请放心，武田将军，妾身此次亲临乃是善意的展现。我们之间的协议对本后意义重大，我希望继续维持此约，甚至……或许可以进一步拓展。」

「真梦大人仍愿维持这段友谊，我方深感欣慰。」武田谨慎措辞道，「对于由此获得的和平，我们也同样感激不尽。」

这句话出口时，他心底泛起苦涩。昔日的天守，对妖怪一向强硬，号称寸土不让；弘隆这样的老派武将，直到现在仍然认为遇妖只该拔刀相向。但事实早已证明，人类无力对抗梦喰。武田清楚这一点，也因此选择了另一条路——以合作换安稳，从中谋取对天守有利的局面。至于春川，这位军师一向审时度势，既然将军定下方向，他便会顺势筹谋，确保这份妥协能真正化为筹码。

「倘若真梦大人有意探讨进一步拓展我们之间的谅解，天守愿意洗耳恭听。」

「甚好。」她的视线缓缓掠过房中每个人，逐一细致打量：视线掠过弘隆，那位老将脸上依旧维持着死守军纪的无表情；接着目光短暂停留于春川冷静而若有所思的面容之上；随后再投向后方的侍卫，那两人顿时在她的目光下僵硬地挺直了背脊。最终，真梦的眼神重新落回武田脸上。「你的部下倒是忠诚得很。能如此近地面对妾身，还真是勇气可嘉。」

武田闻言微微俯首：「他们都受过严明的纪律约束。」他特别强调了「纪律」二字，暗自祈祷属下无人破坏这番印象，「他们明白今晚这场会晤的重要性。」

真梦的笑容又略微扩大了几分：「很好。看来我们所有人都明白合作的可贵之处。」

她刻意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正如八重方才所言，妾身此行，确有一位特别的人物要与你们谈及。他就像织锦上一道脱离轨迹的丝线，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破坏我们精心编织的和平图景。」

他双手交叠，谨慎地回应：「相信是那位名为仁的男子。我等愿意听取更多细节。」

见他如此轻易地应允，真梦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味。或许她原本期待着更多的抗拒，至少也会有所质疑。然而武田心中却燃起好奇：到底何等人物，竟能让一位妖后如此郑重其事？

「他确实名为高桥仁。」真梦声音轻缓，语调优雅如缎，「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名字，却已然成为诸多势力角逐的中心。」她纤长的指甲轻轻敲击瓷杯，「目前，他寄居于一位我们共同相识者的领地之内——那便是黑曜之主，妖后立华玲华。」

武田敏锐地察觉，当她说出「玲华」二字时，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锋芒，那是敌意，也是竞争。他心底微颤，谁不知破灭女神的可怖？传说两百年前神海道整座城，就在一夜之间被她彻底夷平，血迹至今无人敢提。想到这一点，武田脊背一阵发凉，胸口隐隐发紧。

「黑曜妖后，」武田不动声色地重复道，「不错，我听闻过她的威名。」

真梦轻声一笑：「妾身想也是。毕竟，她可不是一位能够轻易戏弄的角色。因此，我眼下正处于一个微妙的境地。你也知道，仁这个男人逐渐变得……棘手起来。他持有一种特殊的法器，而如今，他的出现又打乱了我的一些计划。」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叹息听起来甚至有几分真实的无奈：「可惜的是，我无法直接从玲华的势力范围中夺取仁。如此行事，便是公然挑战她的权威，而眼下我们双方都无意挑起彼此间的纷争。黑曜与梦喰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正如你我之间那样。我无意在另一条战线上点燃烽火。」

武田凝神细听，十指在身前交错相抵，沉稳地回应：「我明白了。我们同样不希望黑曜的冲突波及天守。」

「正是如此。」真梦微笑着颔首，「秩序井然，各安其位自然最好。问题若能孤立起来，便更易于处理。」

「殿下的意思是……」武田缓缓说道，「让这个叫仁的人脱离玲华的领地。或许将他引出黑曜，前往某片中立区域，甚至……转移到我们这里。」

真梦的微笑如外交辞令般完美，虽未直接回答，但她此刻的沉默本身便已清楚传达了肯定的意思。

春川军师清了清嗓子，开口询问：「大异津神大人，这位名叫仁的男子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值得如此关注？一个孤身的人类男子，很少会在妖界的事务中占据如此关键的位置……」

听到这个问题，真梦的眼眸瞬间变得光芒熠熠：「军师果然目光如炬。仁此人既非阴阳术师，亦非寻常武士。诸位不妨将他视作某个预言中的关键枢纽——倘若此预言实现，他将彻底打破眼下的权力平衡。」

她抬起纤手轻轻一挥，似要驱散面前那些不愿面对的可能性：「妾身并不希望这枚难测的棋子最终打破局势的平衡。我珍视当下的稳定，武田将军——不仅是你我之间的协议，还有各个领地之间更广泛的和平与安宁。」她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武田，「毕竟，天守不也正是在这种稳定中繁荣昌盛吗？战争对谁而言都是代价惨重之事。」

武田缓缓低头致意，他自然听出了真梦话语中的暗示——将除去仁与维护国家和平巧妙地画上了等号。这种说辞确实诱人，但若仔细推敲，便能察觉其底下暗藏着别样的动机。

「您的意思是，如果放任仁不管，他终究会为天守带来战争？」武田小心翼翼地追问。

「妾身认为，」真梦的回答每个字都慎重无比，「仁若继续留在玲华身边，迟早会引发一场无法局限于地图边界的对抗——无论他本人是否存心如此。一旦玲华从他身上获得某种优势，比如一件足以增强她力量的神器，或某种关键的知识，她必将愈发大胆地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也许，她甚至会挑战你我之间的协议，或是借口协助仁而向妾身发动攻击。而我们边界上的任何混乱，最终势必波及天守。」

武田眉头紧皱。这一局势的推演极具可信性。

「殿下，」春川温和地开口问道，「您具体希望天守在此事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真梦微微前倾，双手依旧优雅地交叠着，语气柔和却清晰：「妾身只希望天守能做件顺手的事。仁的行踪，你们人类自然有办法获知。若若是得知他的下落，还请诸位亲手将他提取出来，带来天守。如此，麻烦便止于人类之间，不会演变成黑曜与梦喰的冲突。」

她唇角缓缓扬起，笑意锋利如刀：「此事对妾身与天守的合作都极为重要。若你们办妥，至于回报——不论你们想要什么，尽可开口。」

武田沉默不语，心中权衡。答应也险，拒绝更险。正犹豫间，弘隆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粗粝，带着难掩的厌恶：「天守的武士，并非妖物用来驱赶猎物的猎犬！」

武田心头一紧——弘隆竟当众失礼，不但插话，还语气无礼。他立刻投去凌厉目光，示意噤声。可弘隆已满脸通红，压抑的怒火再也抑不住。整夜以来，他听到「滋养」村落的说法、与妖物的交易，早已心中难忍，这一句终于脱口而出。

真梦的目光骤然锁住他，琥珀色瞳仁闪过危险光芒，微笑却依旧优雅：「哦？这位尊贵的武士又是何人？」

弘隆意识到失言，咬紧嘴唇，僵硬低头。

武田马上介入，语气冷静坚定：「这位是弘隆将军，乃我座下资深的武士之一，向来忠诚至极。还望殿下见谅——每当涉及到可能危及天守的事务，难免情绪激烈些许。」

他瞥向弘隆，目光严厉而意味深长，心中只求此人不要再开口。

真梦唇边漾起一抹冷笑：「无妨。本后理解武士对家园的那份忠诚与守护之心。」她眼神锋利如刀，直刺弘隆，「将军，你的忠诚本后记下了。但请放心，妾身并非要让天守的士兵充当区区猎犬。」

她随即看向武田，语气转柔：「妾身只不过是请求诸位保护你们自己的领土罢了。倘若仁这样一位可能带来混乱的外来者踏入你方境内，你们难道不应该及时介入吗？相信你们绝不希望妖族之间的纠纷蔓延到天守境内，危及无辜的百姓。」

武田缓缓点头，顺势接下：「殿下所言甚是。若有未知之人怀抱恶意侵入我方领地，意图制造动乱，天守自然会予以应对。在这种情况下，处置仁确实是在我等的职责范围内。」

真梦笑意渐深，显然对答复十分满意：「正是如此。诸位若能如此行事，便也有助于我们之间协议的延续。当然，本后届时也会表达相应的……感激之情。」

他稳重致意：「殿下的善意我方记下了。我们会慎重考虑如何妥善处置此事。」

「听到将军如此表态，妾身甚感欣慰。毕竟，我可是对天守的智慧寄予了极大的信赖呢。」她随即轻轻一叹，「说到底，要处置人类的问题，还有谁能比人类自身更为合适呢？」

「殿下，倘若再无其他事宜——」

「哦，不，确实还有一件小事。」真梦轻柔地打断了他的话。她始终没有挪开凝视着武田的目光，但此时她的眼眸微微眯起，透露出几分明显的不悦，「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在我们告辞前，我必须先处理一下房中某种不敬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