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妖后居然是我的青梅竹马？！ 第10章 荒芜王座 V

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动作。

细微的光点在幽冥华的指尖聚拢，仿佛从空气本身被抽离出来。她以极缓的姿态划动手臂，描出一个完美的圆弧。空间随之回应——缕缕彩光的纤维从虚空中浮现，交织成一颗悬于掌上的光球。那光球如同被折叠的宇宙，层层色彩在其深处旋转翻涌，光与影在其中生灭，如同星系的诞生与消亡被压缩在这一瞬间。

仁张大了嘴——那是一颗微型宇宙，一方被囚困于虹色玻璃中的口袋天地。

他尚未来得及发问，幽冥华便轻轻一抛。

光球带着极淡的破空声飞向他。仁本能地举起双臂抵挡，却未感到任何冲击。光球在他面前骤然膨胀，耀眼的光焰瞬间吞没了他的视野。仁只觉空间在自己周围扭曲，胃部翻腾，耳膜嗡鸣，仿佛整个世界的织网被重新编排。天、地与神同时旋转、塌陷、交织——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彻底吞入白光之中。

当眩晕散去，世界重新归位时，仁发现自己悬浮在半空，四周没有任何可攀附之物——高空，极高的高空。

恐慌立刻攫住他。他手臂乱挥，拼命试图维持平衡。脚下，是一片柔和的蓝色广阔——那是天空？不，是地面，在极远的下方。

在他的脚下，展开着一副不可思议的画卷：森林的碧绿、河流的银光、沙漠的金色彼此交错，仿佛不同的世界被缝合成一个整体。荒漠突兀地与密林相接，河流蜿蜒着流入无垠的平原，所有气候与地貌并列存在于同一片穹顶之下。

他悬在数千米的高空，气流稀薄，呼吸时胸口火辣作痛。上方的夜空繁星闪烁，陌生而冷冽，而在远方的地平线，一圈柔淡的光环预示着黎明的将临。

仁的心跳加速——他意识到，此刻支撑着自己的，只有未知。

就在这时，一道不属于尘世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从虚空的尽头回响而来。那是幽冥华的声音，却更低沉、更浩瀚，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替她发声。

——仁，你现在身处我所创造的次元囿域」

——在这里，你可以练习掌控天界休化的力量，而不必担心被抛入敌对的世界。把此地当作一种试炼的幻界——一个安全的场所，用来学习与磨炼。

仁的眼睛睁大，惊叹几乎化为失语。

她能做到这种事？——他心想。

那一刻，他真正体会到幽冥华的力量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了一个训练，她就能创造出完整的宇宙。

这已超越了他对“神性”的一切想象。

即便是最强盛时的玲华，也从未如此扭曲现实本身。

仁忍不住发出一声半是紧张、半是惊叹的轻笑。

「……真是不可思议。」他喃喃着，声音被高空的寒风卷散，「你果然……不是这个世界能理解的存在。」

仁仍悬浮在半空中，努力平复心跳的狂乱。

这一切看似理想——一个受控的环境——但他仍然毫无头绪，不知道该如何主动运用天界休化的力量。

他抬头，对着那无垠的虚空大声呼喊：「我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启动它啊，幽冥华大人！」

回应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空灵而无处不在。

——上一次，它是怎么被触发的？

仁倒吸一口凉气，强迫自己镇定，身体缓缓在半空中旋转。

「上一次……？」他喃喃重复，记忆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天照伸手撕扯天界休化的那一瞬，恐惧吞噬了他；

暴君幽冥华抽取他生命的痛苦，绝望如刀。

那两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是在我濒临死亡的时候，」他高声回答，「每一次我都以为完了，我害怕到了极点。」

——也就是说，唤醒天界休化的，是对死亡的恐惧。

幽冥华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平静而深思。

——一种原始的触发机制，来自毁灭边缘的求生本能。

「看来确实如此，」仁苦笑，脸上的肌肉僵硬着。他并不期待再经历那样的恐惧。

高空的寒风逐渐增强，猎猎作响，吹乱他的头发，扯动衣襟。他抱紧双臂抵御冷气，咬牙问道：「那接下来呢？你打算吓我一跳，让我再激发它吗？」

他的语气半是玩笑，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没有笑声，没有解释。

一阵不祥的预感顺着脊背爬上心头。

「……幽冥华？」

——很好。

女神的声音从天穹深处传来，语调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终结意味。

下一瞬，仁的胃部骤然下坠——字面意义上的下坠。托着他悬浮的无形之力在顷刻间消失无踪，重力如猛兽一般攫住他，他被冰冷的空气吞没，直坠而下。

「啊——！」

惨叫从喉间迸出。恐惧在一瞬间撕碎了思维。下方的地面——刚才还如拼布般遥远——此刻正以致命的速度向他逼近。

呼啸的风掠过耳边，撕扯着衣物，灼痛着眼角。他在急坠的乱流中翻滚，云层如破碎的浪潮从身旁掠过，空气的压力不断攀升，几乎让他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成一种挣扎。

要死了！

那是最原始的恐惧，在他心底疯狂咆哮。理智的部分知道，这不过是幽冥华为激发钥的力量所设的试炼；但在此刻，一切逻辑都被恐惧碾碎。

地面不再是模糊的幻象，他能看清细节——树冠的轮廓，湖面闪烁的光，还有山丘在阳光下投下的阴影。

「停下！」仁嘶吼着对着咆哮的风，大声到喉咙几乎要撕裂，他甚至不知道幽冥华是否能听见。风从眼角逼出泪水，恐惧以他从未体验过的方式吞没了他——彻底的、无可逃避的、压倒一切的死亡恐惧。

他正坠向毁灭，没有任何可依靠的救赎。

天界休化曾在绝境中救过他两次——但这一次呢？

如果它失效了？

如果他只是撞上这虚假的大地，粉身碎骨——死在这里，死在远离玲华的世界？

玲华。

她的名字骤然在脑海中燃起，如火光穿透恐惧的浓雾，带来炽烈而绝望的清明。仁的胸口剧痛，那种痛中交织着思念与决心。他几乎能看见她的脸——带着伤痕，却依然坚毅；那双眼，闪烁着不屈的光。

若他现在死在这片无名的虚空，玲华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下落。他将食言。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保护她。

恐惧在那一瞬间发生了蜕变。它不再是坠落的惊惧，而是一种原始的求生意志——一种炽烈到几乎化为光的渴望。

他要活下去。

他要回去。

他要去黄泉，救出她。

体内的天界休化似乎回应了这股意志。胸腔深处骤然传来一阵灼热的脉动。金色的光从他体内爆裂而出，带着电弧般的闪烁，如太阳风一般在他坠落的身躯周围环绕奔涌。

呼啸的风被劈开，空气被撕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那股力量让路。

轰——！

音障在半空炸裂，一道冲击波如雷霆般撕开天空。远处的地表上，灰尘与碎叶被骤然卷起，向四方炸散。

但——仁并未坠地。

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牵引，从灵魂深处猛然拽住自己。那像是某种看不见的钩索，精准地在坠落的极点将他捕捉。

下一秒——金光暴涨。高桥仁在那道光中，彻底消失。

——

他重重撞在坚实的地面上，或者说，地面撞上了他——但那冲击比他想象得柔和得多。

坠落的动能早已被神器的力量夺走。他仰面摊倒在地，剧烈地喘息，冷冽的灰烬覆盖在他的背上。

头顶，暮光翻腾，尘雾在空气中盘旋。他全身都在发抖，肾上腺素仍在血液中翻涌不息。

不远处，传来厚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仁低哼一声，挣扎着翻身，咳出满口灰尘。浑身的肌肉酸痛无比，鼻血顺着上唇温热地流下。他大概是因为共鸣时的压力太大，连毛细血管都被震裂。

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

「——欢迎回来。」

幽冥华的声音如夜风般降下，冷冽而深远。

仁艰难地抬起头。那庞大的身影正半跪在他身旁，一膝没入灰烬之中。她俯视着他，目光平静而专注，而在那双紫色的眼中，隐约流动着一丝满足——也许还有些微的放松。

他忽然明白，她其实早已准备好出手。若神器未能救他，她会出手将他从死亡边缘夺回。他能完好无损地回来——说明这次试炼，成功了。

仁张口想说话，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视线摇晃，天空与女神的轮廓交叠成一片晕影。那几秒的坠落耗尽了他全部的意志与体力，此刻，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松弛。

一只指尖宽过他额头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前额， 那动作惊人地温柔。

冰凉的触感在肌肤间蔓延，带着轻微的麻意。疼痛缓缓褪去，意识也随之模糊。她一定施下了某种治愈之力。

「好好休息吧，仁。」

那声音低沉，带着遥远的回响，像从天穹深处传来的梦语。

他最后看见的是她的眼——那双紫色的眼，如同紫色的双月悬在灰色的天穹之上，流露出近乎人类的悲悯。

仁的眼皮变得沉重，视野渐渐坠入黑暗。

而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唯一还在燃烧的念头，是他在心底低语的誓言——

——玲华，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