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霄 第八章 情海迷心参道真

白秋儿原本默念着清心咒，抵抗着红尘网的侵蚀，忽然见裘元面露悲戚，心头一紧，唯恐裘元遭了红尘网的道，立即近身推了推裘元的身体。

谁知裘元双目赤红，猛然朝她扑来。白秋儿大惊失色，知道裘元这是被红尘网迷了心神。一时不慎，竟然真被裘元扑倒在地。

白秋儿先是感到身上一沉，然后脖颈处便多了一颗脑袋，在玉颈上又亲又啃，登时羞红了脸，知裘元的举动乃是尘网迷心的缘故，并非本心如此，又恐强使法力伤了他，只好用手推搡，奈何男女力量悬殊，过了片刻，两人竟还纠缠在一起。

终究是六欲红尘网厉害非常，饶是白秋儿百年苦修的一颗道心，也难以在男子情热如火的攻势下抵挡地住，没过一会儿，自身便陷落进去，双颊飞红，两眼凄迷，推搡的动作也变成了抚摸。

裘元这厢正失了心神，胡天胡地之时，脑海中不知那根弦搭错，忽然想起在大夫台遇到白衣中年人时所听到的歌声。

“乌飞金，兔走玉，三界一粒粟。山河大地几年尘，阴阳颠倒入玄谷。人生石火电光中，数枚客鹊枝头宿。”

登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见怀中躺着衣衫不整的白秋儿，裘元吓了一跳，立即将其推开，又低头见自己身上抓痕一片，不由得扇了自己一巴掌，怒骂道：“裘元啊裘元，平日里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怎能趁人之危，坏人姑娘清白！还好及时醒悟，未酿成大错！”

白秋儿双眼迷离，挣扎着又要扑过来，裘元低声道了句：“白姑娘，得罪了！”说罢，一发手刀敲在白秋儿颈后，白秋儿立即软倒在地。

“罪过！罪过！”裘元闭着眼睛帮白秋儿收拾好衣物，见黑和尚鸠摩治还在哪里发疯，不由得苦笑，这下恐怕要全军覆没了！

又低头看向白秋儿，道：“对不住了，白姑娘！这次可能护不住你了。不过你放心，黄泉路上有我兄弟二人陪伴，孤魂野鬼也不敢打你主意！”

说完自己先羞愧的红了脸，刚才打白秋儿注意的可不是什么孤魂野鬼，而是他这个色中饿鬼。

“幸好刚才想起前辈的歌声……”

迷糊的神思陡然清醒，裘元瞪圆双眼，惊叫道：“对啊，前辈！”说完懊恼的一拍脑门，自己竟然将白衣中年人给忘了。

其实不怪裘元，若是白衣中年人不想别人记住他，谁也记不住，就算一时得知，也会渐渐遗忘，这就涉及到更加高深的境界，远非裘元能想象。他能两次遗忘，两次想起，已经是天赋异禀了。

裘元在心中默念“前辈”，念到第九十八声的时候，白衣中年人的声音才在他脑海中响起：“你这后辈，恁是无礼。若我一直不理，你便一直叫下去吗？”

裘元嬉笑道：“若是前辈能应一句，晚辈便是叫一千遍一万遍也是心甘情愿的。”

白衣中年人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裘元道：“前辈，晚辈和好友身陷在一妖道的邪门法宝中，九死一生。晚辈死便死了，可若是辜负了白姑娘的托付，让她落入五淫老妖手中，生不如死，晚辈做鬼也难心安，恳请前辈施以援手！”

白衣中年人道：“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裘元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前辈若救了我们，可谓功德无量啊”

白衣中年人冷笑：“功德与我如浮云，你不必拿尘世假惺惺的那一套激我。我且问你，刚才为何要答应救那狐妖？如若不救，现在你已经回转状元村，通知全村转移。现下被困妖道手中，说不得状元村已经死伤殆尽，你可曾有半点后悔？”

裘元心中一颤，咬牙道：“晚辈救人全凭一腔热血，并未考虑那么多。若、若乡邻果真遭遇不测，全是我一人之过，与白姑娘和鸠摩大师无关，恳请前辈慈悲，救他们一命。”

白衣中年人被气笑了：“看不出来你小子挺有担当！既然你这么能耐，何必来求我？”

说着话音一变，冷斥道：“有多大的锅下多大的米！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也敢跟我套近乎？滚！”

裘元怔住，白衣中年人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和他讲话，裘元不由得委屈起来，反驳道：“前辈说的好没道理！若是人人遇见不平事，都要衡量一番，岂不是都要见死不救？白姑娘一柔弱女子，孤身一人被妖道追赶千里，中间不知遇到多少路人，他不救，你不救，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白姑娘被妖道残害吗？世间还有什么情义可言！你们这群人还修什么仙、成什么道！一个个全去当冷冰冰的石头得了，反正同样能长生不死！”

裘家以信义传家，裘元自幼被老仆教导，生而为人，要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

裘家豪富，一丝一缕，均取之于民。毛族入关，践踏汉家百姓，裘家男儿就要挺身而出，还之于民，所以他的父辈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死得光荣。

裘元十六年来对此深信不疑，当作毕生准则加以践行，可现在他所崇拜的一位前辈，竟然直接践踏他的信念，他不由自主的委屈起来。

白衣中年人听他说话，冷笑一声，道：“大道无情，修成石头就对了！”

“胡说八道！”裘元闻言双拳攥紧。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过了一会儿，白衣中年人忽然厉声道：“裘元，跪下，给我磕头！”

裘元牙根一咬，抵死不从，道：“不跪！打死都不跪！”

白衣中年人冷笑道：“你若不跪我，不给我磕八个响头，我便不救你们，看着那妖道掳走白秋儿。你不是想黄泉路上和她作伴吗？实话告诉你，她若被妖道掳走，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膝盖硬，还是她的命硬！”

裘元一张脸气的通红，牙齿咯咯响，他之前是被灌了什么**汤，竟会觉得白衣中年人是个大好人？

“好！我跪！”末了，裘元终究服软，咬着牙跪在地上，连磕了八个响头。

“好！”中年白衣人的声音突然高兴起来。

一道身影出现在裘元心海，正是那日所见的白衣中年人模样，只是眼神更加灵动，气势更加威严，有一种睥睨天下、吞吐宇宙的豪情。

“徒儿，起来吧！”白衣中年人道。

裘元一愣，问道：“徒儿？”

白衣中年人道：“头都磕了，你不是我徒儿谁是？怎么，给我当徒弟还委屈了你不成？”

裘元顿时呆住，原来刚才那八个响头是拜师磕的，他还以为是白衣中年人故意折辱自己。

若是放在先前，能拜白衣中年人为师，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可是他才明白过来白衣中年人的为人，拜师是万万不可的！

“那不算，是你骗我磕的！”裘元犟着脖子道。

白衣中年人怒极生笑，道：“不算？好！好！好！果然是好徒弟，刚拜师就想气死为师。没想到我卜天宪纵横一生，临到头竟然教出个欺师灭祖的逆徒！”

裘元吃了一惊，原来白衣中年人就是螣蛇郎君卜天宪，不过随即涨红了脸，反驳道：“谁是欺师灭祖的逆徒！你也甭激我，说不拜就不拜！”当即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心海。

忽然听见卜天宪哈哈大笑起来，道：“世上只有师父不认徒弟的，还没有徒弟不认师父的。罢了，你不想拜师，我还不想收呢！只是咱们师门有个规矩，凡是要破门而出的弟子，都要完成一件考验。我传授你一段法决，你去外界把那劳什子翻云子杀了，我便同意你破门而出，不然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当徒弟吧！”

说完，直接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卷道书。

裘元气的脸色发青，他十六年来从没有遇到过卜天宪这般不讲理的人。立了半晌，他还是弯腰捡起那张落在地上的道书，默道：“救人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