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痕十二宫的觉醒 第108章 精神的低语

新纪元：狩猎时代，第一百零八天，午夜。

73号锥形数据区域，第四维度前哨星域，“亡骸之海”。

时间的洪流，在意志的战场上奔腾咆哮。

陈默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孤独的堤坝守护者，正用自己那并不算雄厚的精神壁垒，去抵挡一片由纯粹的“秩序”与“骄傲”所构筑的金色汪洋。雷昂的精神力是如此的浩瀚，如此的纯粹，每一次冲击，都像一次足以撼动大陆板块的宇宙级海啸，狠狠地拍击在他那由一万个凡人意志所共同构筑的“阿赖耶识”大坝之上。

每一次撞击，都让他的灵魂为之震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构成大坝的那些“砖石”——也就是每一个与他链接的“火种”成员的意志，正在那恐怖的压力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有的“砖石”已经出现了裂痕，有的甚至已经濒临崩溃。

他知道，他们撑不了太久。

“阿赖耶识”系统虽然能将他们的意志力拧成一股绳，但这种融合并非没有代价。在绝对的“质”的差距面前，单纯的“量”的叠加，终究有其极限。他们就像一群手持木棍的原始人，虽然联合起来可以暂时地围住一头霸王龙，但只要那头霸王龙真正地发起怒来，等待他们的，依旧是被无情碾碎的结局。

【……放弃吧，陈默。】

雷昂那充满了威严与一丝欣赏的精神波动，如同滚滚的惊雷，在他们的意志海洋上空轰然炸响。

【……你们的‘挣扎’，确实让我感到了惊讶。能以凡人之躯，将意志力凝聚到如此地步，你们足以自傲。但是，凡人，终究是凡人。你们与‘神’之间，隔着一道……你们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天堑。】

【……再这样下去，你们所有人的灵魂，都会因为无法承受我的‘神威’而被彻底地碾碎。我虽然不在乎你们这些‘杂质’的死活，但是……你这个有趣的‘容器’，如果就这么碎掉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臣服于我。交出奥兰多的遗产。我或许可以考虑，赐予你们一个……在我的‘秩序’之下，苟延残喘的荣耀。】

他的话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傲慢与如同施舍般的“仁慈”。但在那“仁慈”的背后，却隐藏着更加冰冷的杀意。

陈默知道，一旦他们真的放弃了抵抗，那么等待他们的，绝不会是什么“荣耀”。雷昂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所有人的灵魂都抽干，然后像处理垃圾一样，将他们那失去了利用价值的躯壳，丢进这片冰冷的宇宙之中。

“……是吗？”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绝望的最后通牒，陈默却发出了一声充满了疲惫，但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笑意的精神低语。

【……雷昂，我的老朋友。你难道……就真的不好奇吗？】

【……不好奇，我为什么明明知道不敌，却还要在这里，用这种最愚蠢的方式，与你进行这场毫无胜算的意志对抗？】

【……不好奇，那艘一直躲在我们背后，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小小货船，从始至终，又在……忙些什么呢？】

陈默的话，像一根微不足道的针，轻轻地刺了一下雷昂那庞大而又自信的精神内核。

“嗯？”

雷昂的眉头，第一次微微地皱了起来。

他确实没有将那艘小小的货船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那只不过是一只在雄狮搏斗时，侥幸没有被踩死的蚂蚁而已。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陈默这个让他感到无比兴奋的“主菜”之上。

但是现在，被陈默这么一提醒，他那如同神明般无处不在的感知，第一次分出了一丝，投向了那个早已被他所遗忘的角落。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在那艘破破烂烂的“私掠者”号货船的内部，一个小小的，衣衫褴褛的身影，正将他那双沾满了油污的小手，按在了一个造型极其古老，却又散发着一种连他都感到一丝心悸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规则”波动的……奇特装置之上！

而那个装置，此刻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与那艘货船本身的跃迁引擎，进行着一种……他闻所未闻，甚至可以说是……亵渎了空间法则的……野蛮的“嫁接”！

一股极其不稳定，却又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全新的空间波动，正在那艘小小的货船之上，疯狂地酝酿着！

“……那是什么东西？！”

雷昂那黄金般的眼眸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名为“震惊”的情绪！

他可以不在乎一万个凡人的意志，因为那是他可以理解，并且可以碾碎的力量。

但是，他无法不在乎这种……来自于未知的，甚至可能超越了他所理解的“规则”之上的……神秘技术！

而就在他的心神，被那个小小的“变数”所吸引，出现了一刹那的动摇的瞬间！

“——就是现在！”

陈默那压抑了许久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怒吼，在所有“阿赖耶识”网络中的成员脑海中，轰然炸响！

“——周宇航！赵磊！许琳！启动‘奥德赛’最终协议！”

“——目标！迷雾之海！”

“——跃迁！”

“昆仑号”，主引擎室。

这里早已变成了一个充满了高能粒子与灼热蒸汽的人间炼狱。

“……给我顶住！顶住啊啊啊啊！”

赵磊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他那魁梧的身躯之上，已经穿上了一套特制的重型工程外骨骼。他正用自己那堪比液压机械臂的力量，死死地将一块因为能量过载而即将要从引擎核心上崩飞出去的“盖亚合金”装甲，给强行地按了回去！

滚烫的能量流顺着装甲的缝隙喷涌而出，将他的外骨骼烧灼得一片赤红，甚至连他那经过了基因优化的皮肤，都发出了一阵阵“滋滋”的焦糊声。但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痛苦，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足以将钢铁都彻底融化的疯狂执念！

在他的身边，周宇航和他麾下的所有工程师们，也同样在进行着一场与死神的赛跑！

“空间锚能量注入开始！第一阶段……完成！”

“相位引擎曲率参数校准……完成！”

“规则共鸣频率同步……失败！失败！算法不兼容！引擎核心即将崩溃！”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索命的丧钟，再次响彻了整个引擎室！

“……妈的！又来？！”

周宇航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面前那已经出现了无数裂纹的防爆玻璃之上，眼中充满了绝望。

他们还是失败了。

那个来自古代的“矢量稳定器”核心，虽然强大，但它所蕴含的空间法则，实在是太“古老”，也太“高级”了！就好像一个试图用原始的蒸汽机去驱动一台未来光子计算机的工程师，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让这两个来自不同时代的“规则”，进行完美的“握手”。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最后的希望即将要彻底破灭的最后一刻。

一个稚嫩，却又充满了绝对自信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旁的通讯器中传了出来。

“……不对……你们的算法……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雷诺！

那个贫民窟的天才少年，此刻正通过吴昊的“私掠者”号，将他那小小的身影，投影到了“昆仑号”的引擎室之中！

他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苍白，但那双大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连周宇航和许琳这两位顶尖科学家都为之汗颜的，对于“真理”的绝对洞察力！

“你们不能用‘加法’，你们必须用‘减法’！”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那个‘空间锚’的核心，不是用来‘辅助’我们现有的引擎的！恰恰相反！它是用来‘削弱’我们周围的空间法则的！”

“它就像一个‘橡皮擦’！一个可以暂时地将我们周围那些复杂不兼容的第四维度空间法则给‘擦掉’，从而创造出一个极其微小的，类似于第三维度的‘绝对’平滑空间的‘规则’的‘洞’！”

“而我们的引擎，只需要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点，将我们整艘船，都推进那个‘洞’里就可以了！”

雷诺的这番充满了颠覆性与想象力的“神启”般的理论，如同一道创世的闪电，狠狠地劈开了所有工程师那早已被固有思维所禁锢的脑海！

“……削弱……法则……创造……规则的洞……”

周宇航喃喃自语，他那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的大脑在这一刻疯狂地运转了起来！无数被他忽略的细节，无数看似矛盾的数据，在这一刻，都如同找到了自己位置的拼图，完美地拼接在了一起！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我明白了！我他妈的终于明白了！”

他发出一声充满了狂喜与释然的咆哮，双手如同幻影般，在控制面板之上拉出了一道道肉眼无法捕捉的残影！

“所有单位！听我命令！放弃所有该死的兼容性算法！将相位引擎的能量输出模式，从‘广域’切换为‘奇点’穿刺模式！将我们所有的力量，都给老子集中在那根……最硬的‘针’上！”

“我们要做的不是去‘迎合’规则！”

“——而是去‘洞穿’规则！”

“……什么？！”

“亡骸之海”的上空，雷昂那总是挂着绝对自信与傲慢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名为“惊愕”的情绪！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艘在他眼中本该是插翅难飞的低维度战舰，其内部的能量反应，在经历了一瞬间的剧烈紊乱之后，竟然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稳定了下来！并且，开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指数级速度，向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点”，进行着一次……他闻所未闻的……“规则”层面的……“坍缩”！

他甚至能“看”到，那艘战舰周围的时空，在那股恐怖的“坍缩”之力的影响之下，竟然开始出现了极其微弱的“规则”剥离现象！就好像一张被画满了复杂图案的画布，正在被人用一个看不见的橡皮擦，强行地擦出了一个小小的……纯白色的“洞”！

“……这……这不可能！”

他那如同黄金般璀璨的眼眸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无法抑制的……名为“慌乱”的情绪！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陈默那个混蛋，从一开始，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他硬抗自己的神威，不是为了反击，甚至不是为了单纯的拖延时间！

他是在用他自己那堪比神明的意志力，为他那艘破船上的工程师们，强行地创造出了一个……绝对“稳定”的外部环境！

一个可以让他们在那足以将一切都撕碎的意志战场之上，心无旁骛地，去完成那最后的技术突破的……绝对“圣域”！

他是在用他自己的“灵魂”，来作为这场豪赌中，最关键也最疯狂的……最后的“筹码”！

“……混蛋！”

雷昂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神明”的优雅与骄傲了！他那庞大的精神力如同决堤的宇宙洪流，化作了一柄巨大无比的，由纯粹的“秩序”规则所锻造而成的黄金之矛，向着那个即将要完成“坍缩”的白色光点，狠狠地刺了过去！

他要在那条该死的虫子，从他的手掌心溜走之前，将它彻底地碾碎！

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就在那柄足以洞穿一颗行星的黄金之矛，即将要触碰到“昆仑号”的瞬间。

“——再见了，雷昂。”

陈默那充满了疲惫，但却又带着一丝胜利者般嘲弄的精神低语，在雷昂的脑海中缓缓地响起。

“——替我……向你的‘老家伙’们……问声好。”

下一秒，“昆仑号”那早已积蓄到了极限的“奇点”穿刺引擎，轰然爆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光芒。

整艘庞大无比的钢铁巨兽，连同它周围那片被“空间锚”所创造出来的纯白色“规则”空洞，就那样……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悄无声息地，凭空地……消失了。

只留下那柄因为失去了目标，而显得有些滑稽的黄金之矛，和那艘在神威散去之后，如同获得了新生般，引擎光芒大盛，调转船头就准备向着另一个方向疯狂逃窜的……“私掠者”号货船。

以及……那个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而彻底陷入了呆滞与暴怒之中的……黄金之狮。

他输了。

他这个第四维度的神级强者，竟然……被一群在他眼中如同尘埃般的低维度凡人，给……当着整个宇宙的面……狠狠地戏耍了！

“……陈……默！！！！！”

一声充满了无尽羞辱与疯狂杀意的咆哮，如同亿万颗超新星同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亡骸之海”！

“……我们……我们还活着……”

当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的金色神威彻底消散的瞬间，吴昊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重新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的空气。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被冷汗彻底地浸透了，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身旁的那十二名“幽灵”护卫，也同样不好过。他们虽然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没有崩溃，但他们的嘴角，也都挂着一丝殷红的血迹。

“……老板他们……成功了！”雷诺，那个创造了奇迹的少年，正一脸崇拜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已经消失了的白色光点，眼中充满了如同在仰望神明般的光芒。

“是的，他们成功了。”吴昊缓缓地站起身，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无比复杂的光芒。他既为陈默他们的成功而感到由衷的高兴，也为自己即将要面对的那个……更加恐怖的“烂摊子”而感到头疼不已。

他知道，陈默他们虽然成功地逃脱了，但是，雷昂那滔天的怒火，也必定会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们这些……被留下来负责“断后”的“弃子”身上。

“好了，小子，别看了。”他拍了拍雷诺的肩膀，脸上重新挂起了那种充满了奸商式的狡黠笑容，“我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现在，轮到我们……开始我们自己的‘跃迁’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那片已经因为雷昂的暴怒而彻底陷入了混乱的“无光之城”方向。

“……去把我们为那些‘新朋友’们准备的，那份最后的‘大礼’……送出去吧。”

一场更加阴险、也更加致命的背刺，即将在这片已经彻底沸腾的战场之上，缓缓地拉开帷幕。

而在那遥远的，充满了未知与凶险的“迷雾之海”的边缘。

空间如同平静的湖面般微微一颤，“昆仑号”那庞大的身躯，狼狈不堪地从一次极其不稳定的空间跃迁中跌了出来。

“……咳……咳咳……”

主舰桥之上，陈默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他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变得如同透明一般，几乎能看到下面流淌的血管。

强行地与雷昂进行意志对抗，并且在最后关头，将自己的精神力作为“燃料”，去引导那场前所未有的“规则”跃迁，已经彻底地耗尽了他那刚刚才恢复了一丝的，所有的力量。

“陈默！”

单星璇第一个冲了上去，将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紧紧地扶住，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心疼。

“……我没事……”陈默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充满了释然与欣慰的笑容，“……我们……成功了。”

是的，他们成功了。

他们以一种最不可思议的方式，从那个必死的绝局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但是，他们真的安全了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终于可以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的时候。

一阵与之前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的，充满了“警告”与“威胁”意味的，宏大的精神低语，毫无征兆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缓缓地响了起来。

【陌生的外来者】

【这里是‘黄金星宫’的试炼之地】

【你们的身上带着不该属于你们的‘钥匙’】

【也带着足以将我们所有人都拖入深渊的‘诅咒’】

【证明你们的‘价值’】

【或者被这片迷雾彻底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