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痕十二宫的觉醒 第83章 木星绞肉机（下）

新纪元：狩猎时代，第四十二天，决战白热化。

木星轨道，L2点，“规则坟场”。

战争是一台最精密、也最残酷的绞肉机。它以生命为原料，以仇恨为燃料，最终产出的只有死亡与废墟。而此刻，在这片被金色规则之链彻底封锁的战场之上，这台绞肉机已经运转到了它最疯狂的极致。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对于外界的宇宙而言，这不过是一次短暂的日升日落，但对于身处这片血肉磨盘中的每一个战士而言，这三个小时却比他们一生中所经历的任何岁月都更加漫长与煎熬。

天使军团已经彻底地杀红了眼。他们早已抛弃了所有多余的战术与阵型，只剩下最原始也最高效的战斗本能。他们以战斗小组为单位，如同一群配合默契的狼群，在这片由无数爆炸残骸与狂暴能量湍流所构成的立体死亡丛林中疯狂地穿梭狩猎。他们的身上早已不再是那圣洁的纯白，而是被敌人的紫黑色能量血液和自己战友的鲜红生命之血混合而成的斑驳色彩。

他们的“圣裁者”殖装之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痕。有的被能量射线烧灼出了焦黑的洞口，有的被维度利刃切割出了深可见骨的裂痕，有的甚至直接失去了一条手臂或者半边推进翼。但没有一个人后退。他们的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火焰，那是为了给那些在与“血腥彗星”的血战中逝去的同伴们复仇的火焰，也是为了守护身后那颗蔚蓝色家园的最后火焰。

“为了联盟！”一个年轻的天使战士，他的左臂已经被彻底炸断，殖装的生命维持系统正在发出刺耳的警报。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他用自己仅存的右手死死地抱着一颗从海盗那里缴获、经过赵磊魔鬼般改造的超载核融合炸弹，如同一颗人肉炮弹，狠狠地撞向了一艘正在疯狂扫射的星空族驱逐舰的能量核心。

“轰——！！！”

一朵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更加璀璨的白色太阳，在战场上轰然升起。他用自己那年轻的生命作为代价，为自己的战友们清除了一个巨大的威胁，也为这场惨烈的战争添上了一笔无比悲壮的注脚。而这样惨烈的近乎同归于尽的战斗，在这片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不断地上演着。

但星空族第七远征舰队也绝非等闲之辈。他们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与慌乱之后，终于在赛伦那冰冷的精神指令之下，重新稳住了阵脚。他们放弃了那些华而不实的维度穿梭战术，开始展现出他们作为一个古老而又强大的宇宙文明的真正战争底蕴。

三艘如同黑色水母般的重型巡洋舰缓缓地靠拢在一起，它们那半能量半物质的舰体竟然如同液体般开始相互融合拼接，最终变成了一个体型更加庞大也更加狰狞、拥有着十八门巨型主炮的移动战争堡垒。那十八门主炮同时开火，十八道足以扭曲空间的暗紫色毁灭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横扫了一大片空域。数十名正在那片空域进行穿插攻击的天使战士，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就连同他们的殖装一起被那毁灭性能量彻底分解湮灭，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未能留下。

这就是科技的代差，一种不讲任何道理的残酷碾压。无论天使战士们的意志有多么坚韧，他们的战术有多么灵活，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与无力。战局的天平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星空族那一方缓缓倾斜。伤亡的数字在“昆仑号”主舰桥之上疯狂地跳动着，每一个数字的增加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一千……一千五……两千……短短三个小时，天使军团这支地球文明最后的王牌，就已经战损了近一半，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持续攀升。

“……陈默。”叶知秋那充满了哽咽与痛苦的声音，在安静的舰桥中响起。她的眼中早已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一片如同死灰般的麻木。“……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孩子’们会全军覆没的。我们撤退吧。”

“撤退？”赵磊，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他的眼眶也红了，“我们能往哪里撤？！”他指着信息沙盘上那将整个太阳系都彻底笼罩的金色规则之网，“我们自己把自己关在了这个笼子里！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这根本就是一场必死的战争！”

绝望的气氛如同最浓稠的毒雾，再次笼罩了整个主舰桥。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从战争开始就一直静静地站立在舰长席前、一言不发的身影——陈默。

他依旧是那么的平静，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窗外那如同炼狱般惨烈的战场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一个个代表着天使战士的白色光点在屏幕上一个接着一个地熄灭，看着那代表着星空族舰队的紫色光点正在一点一点地将他们最后的生存空间彻底蚕食。他在等，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等什么，他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样足以扭转这场必死之局的最后王牌。

“虚空王座”号舰桥。

“暗星”赛伦同样在静静地注视着这场惨烈的战争。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优雅与残忍的弧度。

“真是一群值得尊敬的战士啊。”他那充满了磁性的精神波动，在空旷的舰桥中缓缓回荡。“在如此巨大的劣势之下，竟然还能坚持这么久。他们那顽强的如同蟑螂般的意志力，确实让我感到有些惊讶。只可惜……”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一种如同在惋惜一件即将要被摔碎的精美艺术品般的遗憾，“……再坚韧的意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终将被彻底地碾碎。”

“传我的命令。所有单位，启动‘虚空共鸣’模式。是时候该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了。”

随着他命令的下达，所有残存的星空族战舰，其舰体之上那暗紫色的能量光芒在这一刻都猛地大盛。一股无形却又充满了毁灭性的规则级共鸣，在他们之间迅速地建立了起来。他们那十几艘独立的战舰，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个统一的整体。他们所有的能量护盾被链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几乎坚不可摧的统一防御壁垒。而他们所有的能量主炮也在同一时间开始进行同步的超载充能。一股庞大到足以让整个木星磁场都为之震颤的恐怖能量，正在疯狂地积蓄着。他们准备发动最后的致命一击，一击足以将所有残存的天使战士连同那艘躲在引力井里的“昆仑号”都彻底地从这个宇宙中抹去的饱和式毁灭打击！

“不好！”“昆仑号”舰桥，程宇看着能量探测器上那瞬间就飙升到爆表极限的恐怖能量读数，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惊骇的尖叫，“他们要放大招了！我们的天使军团根本就挡不住这一击！”

“陈默！”单星璇也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她冲到陈默的身边，抓着他的手臂，急切地说道，“快想想办法！我们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愣住了。因为她看到，陈默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那是一种充满了释然与期待的笑容，一种如同等待了许久的猎人终于看到那最狡猾的猎物踏入了自己最后陷阱般的笑容。

“……终于来了。”他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然后，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向那巨大的全息屏幕。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穿透了星空族的旗舰那坚固的能量护盾，直接与那个同样在注视着他的华丽星云状身影对视在了一起。

“赛伦。”陈默的声音不大，但却通过那依旧开启着的公共频道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你知道，一个优秀的棋手与一个顶级的棋手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赛伦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菱形的意识核心微微地闪烁着，似乎在等待着这个即将要被自己碾死的虫子那最后的遗言。

“一个优秀的棋手，他会算计到棋盘之上的每一步变化。他会利用自己手中的每一颗棋子去换取最大的利益。他甚至可以预判到对手未来十步乃至二十步的所有可能的走法。就像你一样。你算到了我们会打败‘血腥彗星’，你算到了我们会去端掉你们的秘密基地，你算到了我们会自作聪明地在你的数据里植入病毒，你甚至算到了我会利用这个‘规则坟场’来困住你。你把我们所有的行动都算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确实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棋手。”

“但是……”陈默的话锋猛地一转，他的眼中爆发出一股如同实质般睥睨天下的绝对自信与骄傲，“……一个顶级的棋手，他所看到的不仅仅是棋盘之上的胜负。他所看到的是整个棋盘之外的天地！他甚至可以为了最终的胜利而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也变成一颗最关键也最致命的——棋子！”

“而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你以为这场战争的主角是我们这艘‘昆仑号’和我们的‘天使’军团。你以为只要打败了我们，你就赢得了这场游戏的胜利。但是，你错了。大错特错！因为从我决定将你引到木星的那一刻起，这场战争的真正主角就从来不是我们！而是……”

陈默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窗外那颗巨大无比、翻涌着永恒风暴的气态巨行星。

“——是它啊！”

“什么？！”赛伦的意识猛地一震，他下意识地将自己那强大的精神力扫向了那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气态巨行星。然后，他“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他看到，在那翻涌的氢氦风暴的最深处，在那连光都无法逃逸的巨大引力内核之中，一个巨大闪烁着微弱金色光芒的东西，正在缓缓地苏醒！那是一个由无数复杂金色规则符文所构筑而成巨大如同心脏般的物体！它每一次跳动，都会引发整个木星的引力场与磁场的剧烈共鸣！那正是当初被陈默下令隐藏在这里那个从“盘古之心”中分离出来的最核心、也是最不稳定的能量源——“盖亚之心”的碎片！

而现在，这个碎片正在被程宇通过那个被改造过的信标网络远程激活！它正在疯狂地吸收着木星那庞大无比的引力能量与磁场能量！它正在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指数级速度进行着一次史无前例的超临界——规则聚变！

“不……不好！快！停止攻击！立刻跃迁！离开这里！”赛伦终于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陈默那疯狂的计划！这个疯子，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靠常规的战争来打败他！他从一开始就将自己和自己的整个舰队都当成了一个巨大的“诱饵”，一个用来拖延时间、将他们死死地拖在这里的诱饵！他真正的杀招根本就不是“天使”军团，而是——引爆整个木星！！！

他要用一颗行星的能量来为他们所有人陪葬！

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盖亚的安魂曲……”陈默看着窗外那颗表面已经开始泛起一层不祥金色涟漪的木星，脸上露出了一抹充满了悲壮与决绝的笑容。

“——再临。”

他轻轻地吐出了这最后的四个字，然后按下了那个代表着最终审判的红色按钮。

下一秒，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与色彩，只剩下一片纯粹足以湮灭一切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