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痕十二宫的觉醒 第74章 规则的低语

新纪元：狩猎时代，第六天，倒计时：0小时。

“昆仑号”，最高等级隔离病房 & 深度链接装置。

在“独眼”卡拉率领着她那支残存而陷入疯狂的舰队，向“昆仑号”发起最后的自杀式冲锋，将整个太阳系外缘的战场推向最终决战的沸点之时；在“昆仑号”的内部，另一个维度的一场更加凶险也更加诡异的“战争”，也悄然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

这里是陈默的精神识海，一个理论上除了他自己，任何外来意识都无法踏足的绝对禁区。然而此刻，这片本该由他的意志与秩序所绝对主宰的领域，却被一股外来充满了混乱、无序与终极毁灭气息的力量悄然入侵。那是来自“熵之主”阿扎戈尔的一丝微不足道却又致命的“规则”投影，是从那个已经逝去的“织梦者”破碎的精神识海中所沾染上无法被轻易抹去的“精神瘟疫”。

陈默的意识体静静地悬浮在这片属于他的精神世界中央。他的周围不再是“织梦者”那充满破碎与腐烂的黑暗地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璀璨星海。无数的星辰如同钻石般点缀在深邃的天鹅绒般的宇宙幕布之上，星云如同少女的裙摆绚烂地舒展着。一道道由纯粹的灵能所构筑的金色能量流，如同温暖的洋流在这片星海中缓缓流淌，滋养着每一颗星辰。这里是他曾经身为“73号锥形数据区域战争领总司令”时，那强大到足以撼动星辰的精神力量的具象化体现。这里是他的秩序，他的王国，他的灵魂的倒影。

然而此刻，这片美丽充满了秩序与和谐的王国，却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瑕疵。

在那片璀璨星海的最边缘，一缕比宇宙真空还要纯粹的黑色“雾气”正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那缕“雾气”很淡很稀薄，就好像一滴被滴入了整片海洋的墨汁，但它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怖侵蚀性。它所飘过之处，那些原本璀璨的星辰便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失去所有的光和热，变成一颗颗冰冷的死亡石头。那些原本温暖的金色灵能洋流，在接触到它的瞬间便会如同被强酸腐蚀的金属，发出无声的悲鸣，然后溃散消融，变成毫无意义的混乱能量湍流。

那便是“熵”的低语，一种作用于最底层的“规则”与“存在”层面无法被常规力量所抵御的终极“湮灭”法则。

陈默静静地看着那缕正在不断扩散的黑色“雾气”，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知道，这正是叶知秋之前所担心的那个最大风险。他在进入“织梦者”那被“熵”所污染的精神识海获取情报的同时，他自己的精神世界也不可避免地被这一丝恐怖的“规则病毒”所感染了。现在，他必须在这缕“病毒”彻底侵蚀他整个精神王国之前，将它彻底地清除出去。否则，他的下场将会比那个“织梦者”还要凄惨。他将会从灵魂的最深处开始一点一点地“熵增”，最终变成一个失去了所有自我意识，只剩下纯粹毁灭与混乱本能的疯子，变成“熵之主”在这第三维度最忠实的也是最强大的奴仆。

“有趣。”一个宏大、冰冷、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突然在这片精神星海的上空缓缓响起。

这个声音不属于任何已知的语言，它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规则”的共鸣。但陈默却能清晰地“听”懂它的每一个意思，因为那个声音正是通过那缕黑色“雾气”直接在他的精神世界中震荡发声。

“一个渺小的低维度碳基生物……一个还停留在用化学燃料将铁罐子送上自己母星星球轨道的原始种族……竟然能拥有如此‘坚韧’而又‘有趣’的精神内核……甚至还沾染了一丝那个自以为是的‘先知’奥兰多所留下的可笑的‘秩序’的味道……”

那个声音每说出一个字，那缕黑色“雾气”便会剧烈地翻涌膨胀一分，无数的星辰在它的侵蚀下加速地死亡陨落。

“告诉我，渺小的虫子……”那个声音带着一种如同神明在俯视蝼蚁般充满戏谑与好奇的语气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又为什么能抵挡住我这一丝‘恩赐’的侵蚀？”

陈默缓缓地抬起头，他那由金色精神力所构成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那片正在不断翻涌扩散的黑暗。他知道自己正在和谁对话。虽然对方只是通过一丝微不足道的规则投影降临于此，但那却是一个真正意义上凌驾于所有维度、所有文明之上的终极存在——“熵之主”，阿扎戈尔。

“我的名字，你不配知道。 ”陈默平静地回应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绝对骄傲。 那是他作为一个“人类”，在面对一个试图毁灭一切的“神明”时所不容动摇的骄傲。

“哦？”那个宏大的声音似乎被陈默的回答给逗乐了。那片黑色“雾气”翻涌得更加剧烈，甚至开始幻化出一些扭曲充满了无数哀嚎脸庞的诡异形状。“骄傲的虫子……我喜欢你的骄傲。因为当我亲手将你的骄傲连同你的灵魂一同碾碎吞噬的时候，那滋味一定会无比的美妙。”

“至于我为什么能抵挡住你这所谓的‘恩赐’……”陈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嘲讽，“那是因为你这种只知道毁灭与吞噬的纯粹的‘混乱’…… 永远也无法理解另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

“什么力量？”阿扎戈尔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好奇。

陈默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他的掌心浮现出一团金色柔和却又充满了无限生机的光芒。在那团光芒之中，他看到了一些画面。

他看到，在那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里，他的父亲陈远山正戴着老花镜，用他那布满老茧的粗糙双手，将一块腐朽的木头一点一点地雕刻成一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凤凰。那是“创造”的力量。

他看到，在那个简陋的乡村诊所里，他的母亲江淑云正背着药箱翻山越岭，用她那温暖的双手，将一个因为高烧而濒临死亡的孩子从死神的手中抢了回来。那是“守护”的力量。

他看到，在“昆仑号”的舰桥之上，当那十六个小时的死亡倒计时出现的时候，苏晴站了出来，用她那充满力量的话语重新点燃了所有人的斗志。那是“希望”的力量。

他看到，在那个冰冷的审讯室里，单星璇用她那细腻的智慧，将一个狡猾的海盗头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为这场必输的战争找到了一丝反败为胜的契机。那是“智慧”的力量。

他看到，在那片充满了死亡与毁灭的c8通道，那个年轻的天使小队队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为他的战友轰开一条生路。那是“牺牲”的力量。

创造、守护、希望、智慧、牺牲……这些所有阿扎戈尔所无法理解，甚至是不屑一顾的“情感”与“意志”，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纯粹、最坚韧的金色灵能，汇聚到了陈默的掌心之中。

“看到了吗？”陈默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那片已经侵占了他近三分之一精神世界的黑暗，“这就是我的力量。这也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永远也无法战胜的力量。我们称之为——‘人性’。”

“人性？”阿扎戈尔仿佛听到了一个宇宙间最好笑的笑话。那片黑色“雾气”剧烈地翻涌咆哮，化作一张巨大无比充满了嘲弄与不屑的脸庞。“你竟然想用这种渺小脆弱充满了矛盾与自私的可笑的东西，来对抗我这代表了宇宙终极法则的‘熵’？！虫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天真，还要愚蠢！就让我来告诉你，你所谓的‘人性’，在我绝对的‘混乱’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吧！”

话音未落，那片黑色“雾气”猛地向内一缩，然后轰然爆发！它不再是那种悄无声息的渗透与侵蚀，它化作了一场毁天灭地的黑色海啸！一场足以吞噬一切光芒、湮灭一切秩序的终极风暴！向着陈默和他那仅存的金色精神王国狠狠地席卷而来！

陈默静静地悬浮在风暴的中央。 他那渺小的金色身影，在那毁天灭地的黑色海啸面前，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地撕碎吞噬。 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眼中只有一种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坚定。

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那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右手，然后迎着那扑面而来的黑色毁灭海啸，轻轻地一握。

“我知道，我现在杀不了你。”他的声音在这毁天灭地的风暴之中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但却又如此的清晰。“但是……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我就是规则！”

下一秒，整个金色的精神星海都燃烧了起来！无数的星辰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璀璨的超新星，爆发出无尽的光和热！那温暖的金色灵能洋流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狂暴的能量海啸，咆哮着奔腾着！所有的“秩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人性”之光，在这一刻都毫无保留地汇聚到了陈默那紧握的右拳之上！

他将自己整个精神王国的力量都压缩凝聚在了这最后的一击之中！这是一场赌上一切的豪赌！如果他赢了，他就能暂时地将这缕“熵”的污染从自己的世界里驱逐出去；如果他输了，他将连同他的整个精神世界一起，被那黑色的海洋彻底吞噬。

“——给我滚出去！！！”陈默发出了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怒吼！他挥动那燃烧着整个世界的金色拳头，狠狠地迎向了那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海啸！

金色与黑色！秩序与混乱！人性与神性！两种代表了宇宙最本源也最对立的力量，在陈默这片小小的精神识海之中，发生了一次史无前例最惨烈也最宏伟的对撞！

“轰——！！！！！！！！！！！！！！！！！”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只有一片纯粹足以湮灭一切概念的“无”。

陈默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扔进了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恒星内核。他失去了所有的感觉，时间、空间、自我……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他仿佛经历了一瞬间，又仿佛经历了一万年。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的意识再次从那片纯粹的“无”中挣扎着凝聚成形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依旧悬浮在那片属于他的精神星海之中。只是，这片星海已经不复之前的璀璨与广袤。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星辰都已经彻底熄灭，变成了一片死寂的黑暗。仅存的那些星辰也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那温暖的金色灵能洋流更是几乎已经彻底干涸。

他的精神王国在这一次对撞中几乎被彻底摧毁，他的精神力更是衰退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谷。可以说，他付出了惨重到难以想象的代价。

但是……他抬起头看向四周。那缕曾经盘踞在这里不断扩散的黑色“雾气”，已经消失不见了。那宏大、冰冷、充满嘲弄的神明的声音，也彻底地安静了下去。

他赢了。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惨烈方式，他暂时地赢得了这场发生在他灵魂深处的战争。

“……呵……呵呵……”陈默那由仅存的黯淡金色精神力所构成的虚幻身影，发出了一阵充满疲惫与自嘲的苦笑。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熵”是无法被真正消灭的，只要阿扎戈尔还存在，只要宇宙还在不可逆地走向最终的热寂，那么这缕黑色“雾气”就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而且下一次当它再来的时候，只会比这一次更加强大与恐怖。

但是，那是以后的事了。至少现在，他为自己，也为这个世界，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他的意识带着一种仿佛要彻底消散的疲惫感，缓缓地退出了这片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精神世界。当他的意识重新回归到那冰冷的现实身体之中时，他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叶知秋那充满焦急与担忧的呼唤。

“……陈默！醒醒！快醒醒！决战……已经开始了！”

陈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隔离病房外主舰桥上的巨大全息屏幕。屏幕之上，那代表了“血腥彗星”海盗团数十艘残存战舰的红色光点，正如同疯狂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那代表着“昆仑号”的唯一的蓝色光点。而在他们的身后，是七千个正在高速穿插分割、如同鬼魅般的白色光点。一场混杂了自杀式冲锋、游击骚扰与阵地防御的前所未有的大混战，已经在这片冰冷的星域彻底拉开了帷幕。

陈默看着这一幕，他那因为精神力过度透支而苍白如纸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容。

“……来得正好。”他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就让你们这些所谓的‘狼群’……来亲眼见证一下……当一头沉睡的巨龙被彻底激怒之后，所发出的第一声……咆哮吧。”

他挣扎着从深度链接装置中站起身，不顾叶知秋的阻拦，大步向着主舰桥的中央走去。每走一步，他那原本因为精神力衰竭而显得有些虚幻的气场便会重新凝实一分；每走一步，他那原本黯淡的眼眸便会重新燃烧起那属于“战争领总司令”的冰冷火焰。

当他最终站立在那巨大的信息沙盘前，站立在那代表着最高指挥权的舰长席前时，他那因为与“神明”进行了一场灵魂之战而变得无比疲惫的精神，非但没有萎靡，反而，在那即将到来的血与火的洗礼的刺激下，被锤炼得更加坚韧、更加纯粹，也更加危险。

“传我的命令。 ”他的声音不再平静，而是带着一股刚刚从地狱最深处归来，还残留着一丝“熵”的冰冷与疯狂的绝对威严。

“——‘诺亚’，准备出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