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还亮着,陈默的手指在示波器的旋钮上轻轻转动,屏幕上的绿线微微抖动了一下,像被风吹皱的池水。他没作声,只是把记录本翻到新的一页,写下"信号延迟0.3毫秒",然后合上本子。
苏雪推门进来时,手里捏着张纸条,眉头微蹙。
"刚得的信儿。"她走到桌边,声音压得很低,"有人在盯王振国。"
陈默抬眼看了看她,顺手把焊枪搁在支架上,金属夹嘴"咔"地响了一声。
"不是一直有人盯着他么?"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他那号人,走路都怕影子被人偷了去。"
苏雪没笑:"这次不一样。是个女人,叫柳如烟。她三天没接到指令,账户也被冻了。现在……她找上门去了。"
陈默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个老旧的收音机,拆开后盖,开始检查里面的线路。他的动作很慢,像在修理一件心爱的老物件。
"让她去。"他说,"有些人呐,只有被扔进坑里,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肉长的。"
苏雪盯着他:"你早知道会这样?"
"我又不是算命的。"他拧紧一颗小螺丝,"但我晓得,王振国这种人,从来不信别人,只信控制。一旦控制不住,头一个念头就是砍掉手脚保身子。"
苏雪沉默了片刻,把纸条放在桌上:"可她要是狗急跳墙,会不会牵连到咱们?"
陈默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她:"她现在最恨的不是咱们,是那个把她当抹布用完就扔的人。你说,她会冲谁发火?"
苏雪没再问,转身出去了。
外事楼三楼的走廊铺着暗红色地毯,脚步踩上去悄无声息。柳如烟站在灰色木门前,指尖轻轻抚过门牌——"文化参赞助理办公室"。她穿了身正红长裙,唇色也涂得浓艳,像是要去赴晚宴,而不是来讨债。
门没锁。
她推门进去时,王振国正背对着她整理文件柜。听见动静,他头也不回。
"我不记得叫你进来。"
柳如烟关上门,高跟鞋在屋里清脆地响了一声,像敲了下钟。
"你也不记得付我钱。"她说,"上个月的酬金,停了。档案呢?身份代码呢?通讯频道呢?全没了。"
王振国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像听下属汇报日常工作。
"任务失败,资源回收。"他语气平静,"你是专业人员,该懂规矩。"
"规矩?"柳如烟冷笑一声,"你让我去送假图纸,结果陈默一眼识破,你还指望我成功?那小子根本不是靠运气,他是真有货!而你——"她往前一步,"你压根没打算让我活着回来收尾。"
王振国眼神闪了闪,依旧站得笔直:"组织评估认为你存在暴露风险,决定终止合作。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她忽然从手包里抽出一本薄册子,甩在办公桌上,"那你解释解释这个?一九八零年三月,东京中央赛马场,你向山口组借了三百万日元,折合人民币八十万。借据上有你的签名,还有录音。"
王振国的脸色变了。
没等他开口,柳如烟已经按下随身录音机的播放键。
一段日语对话响起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颤:"求你们再宽限一个月!我会还的!千万别告诉中国领事馆,我会被驱逐出境……"
那是他的声音。
王振国猛地伸手去抢录音机,却被门口突然出现的两个黑衣人拦住。他们原本是守在外面的保镖,此刻却像木桩似的站着,一动不动。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养了多少耳朵?"柳如烟关掉录音机,声音冷得像冰,"这东西,不止一份。一份在我手上,一份藏在安全屋,还有一份……已经寄出去了,只要我出事,它就会出现在公安的信箱里。"
王振国站在原地,手指微微发抖。
"你想怎么样?"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再平稳。
"我要一笔钱,五十万,现金。"她说,"还要个新身份,护照、户籍、出境通道,你自己想法子。办妥了,我把原件交给你。办不妥——"她盯着他,"你就等着被遣返回国,在牢里种白菜吧。"
王振国死死瞪着她,像要把她烧穿。
过了几秒,他挥了挥手。
两个保镖默默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变了。"他低声说。
"是你从来没把我当人看。"柳如烟把册子收好,放进包里,"现在,轮到你尝尝被人拿捏的滋味了。"
王振国慢慢坐下来,端起茶杯,却发现手抖得厉害,茶水洒了一桌。
"你知道背叛组织的下场。"他说。
"我也知道你不敢动我。"她转身走向门口,"因为你比我更怕死。"
门关上的那一刻,王振国猛地抓起茶杯砸向墙壁。
瓷片四溅,茶水顺着墙皮往下淌,像道褐色的泪痕。
实验室里,陈默还在摆弄那台老收音机。他换了个电容,重新通电,喇叭里传出一段清晰的京剧唱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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