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铁盒钥匙放回裤兜,指尖还留着金属的凉意。刚走到宿舍楼下,传呼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眼号码,是苏雪。
"笔记本落我这儿了,你来拿吗?"
声音很轻,像怕被人听见。
"现在?"
"嗯。"
"好,二十分钟后到。"
他挂了机,把传呼机塞进工具包夹层。天色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在地上投出浅黄的光晕。他没急着走,先回屋换了件干净衬衫,又把眼镜擦了擦。这种时候,细节比解释管用。
苏家住在公安家属院第三栋,楼不高,但门禁严。陈默按响门铃时,听见里面脚步沉稳地靠近,接着门开了。
苏父站在门口,没穿制服,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他个子高,背挺得直,眼神落在陈默脸上,像是能看穿人心。
"来了。"他语气平常。
"伯父好。"陈默笑了笑,把帆布包往身后挪了挪,"雪姐说她帮我收着笔记本。"
"先进来。"
客厅不大,摆设简单。旧沙发,茶几上放着搪瓷杯,杯盖边缘有磕痕。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苏雪扎着小辫,笑得很腼腆。
苏父坐下,没让他坐。
"陈默,你是农村来的吧?"
"对,皖北的。"
"家里做什么的?"
"父亲种地,母亲织布。"
"那你这身衣服,还有租实验室的钱,从哪儿来?"
问题直接,一点不绕弯。陈默早有准备,没慌,也没躲闪。他拉开帆布包拉链,从夹层抽出一份文件,双手递过去。
"这是我申请的专利证书,去年批的。一种新型音频放大电路,卖给电子厂,拿了八千块。"
苏父接过,一页页翻看。纸张平整,公章清晰,发明人栏写着"陈默"。
"八千?"他抬眼,"一个学生搞出能卖钱的技术?"
"修收音机修多了,发现老线路效率低,就试着改了改。"陈默语气轻松,"没想到厂里真要。"
苏父盯着他:"你知道现在有人倒卖外汇券被抓了吗?你这钱,不怕查?"
"不怕。"陈默点头,"合同在银行存着,税也交了。您要是不信,我可以带您去厂里问。"
屋里静了几秒。窗外传来自行车铃声,由远及近,又慢慢远去。
苏父把证书放回茶几,手指轻敲桌面。
"专利能证明一笔收入,可解释不了别的事。"他声音低了些,"你住校,却天天泡实验室;穿得朴素,花钱却不紧巴;前两天被人跟踪,昨晚又有风衣男人在校门口晃——这些,你怎么说?"
陈默没立刻回答。他知道,眼前这位不是普通家长,是干了一辈子刑侦的人。光靠证书,压不住他的怀疑。
"伯父,"他开口,语气平稳,"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您见多了出事的年轻人——沾黑市、被境外盯上、稀里糊涂进局子。您不想让女儿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苏父没说话,但眼神没移开。
"可有时候,危险不是来自挣钱的人,而是想抢钱的人。"陈默继续道,"我搞技术,自然有人想抄、想偷、甚至想毁。那些人不会光明正大来谈,只会躲在后面盯着。我防着他们,不是因为我有问题,而是不想连累别人。"
这话落地,屋里更静了。
苏父眉头微动,像是在掂量每个字的分量。
门开了。
苏雪拎着书包进来,看见两人对峙,脚步一顿。
"爸,你们在谈什么?"
"我在问他钱从哪儿来的。"苏父直视她,"你说过他清白,可清白得经得起问。"
苏雪放下包,走到陈默旁边站定。
"他是穷学生出身,可他脑子灵。"她说,"他修的收音机能收短波,设计的电路能让老旧设备提效三倍。厂里抢着要他的方案,是因为东西真的好。"
"可这不正常!"苏父声音抬高,"一个二十岁的学生,凭什么掌握这些?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不是卷进了什么不该碰的事?"
"他救过我的命。"苏雪忽然说。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
苏父愣住了。
"去年冬天,我去城西查黑市倒卖粮票,被几个人围住。"她的声音很稳,"他们要把我拖走,说是记者多管闲事。是陈默路过,用铁棍逼退他们,还报了警。派出所记录还在,您可以去查。"
她顿了顿,看向陈默,又转回头:"他不是惹事的人。但他不怕事。您查他,我不拦。可如果您因为猜疑就把好人当坏人防,那才是真出了问题。"
说完,她没再看父亲,轻轻拉了下陈默的袖子:"你的笔记本在我房间,我去拿。"
陈默没动,目光在父女间停留一瞬。
苏父坐着,手里还捏着专利证书。他的神情变了,不再是审讯式的压迫,而是一种复杂的审视。他看着陈默,像第一次真正打量这个人。
"你那天……为什么非要帮她?"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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