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被带进分局的时候,天还没黑透,街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照在水泥地上,像撒了一层薄盐。他手插在裤兜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焊锡布包,布角已经有点起毛了。这动作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只要脑子转得快,手就得找点东西捏着。
审讯室在二楼,走廊里安安静静,只有皮鞋踩地的声音。他被安排坐在一张铁皮椅子上,对面是位三十出头的警员,戴着眼镜,手里拿着笔录本,眉头一直没松开。
“姓名。”
“陈默。”
“年龄。”
“二十五。”
“单位?”
“物理系,大一新生。”
警员抬头看了他一眼:“学生?你知不知道你动的是什么设备?”
“知道,Р-142对讲机,苏联产,铁路调度用。”
“那你知不知道,没有操作权限,擅自断电,属于破坏国家生产秩序?”
陈默没急着回答。他看着对方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像是在等他认错。他轻轻吸了口气,说:“那台机器,断电前已经冒烟了。我不是破坏,是防止它爆炸。”
“爆炸?”警员冷笑,“一台老式对讲机还能炸出花来?”
“电解电容热击穿,内部压力积聚,喷出的是高温电解液。”陈默语速平稳,“墙上那黑渍,你们可以送检。C204型号,1978年批次,超期服役两年三个月,连续高负载运行七十二小时以上。它不是坏了,是快要崩溃了。”
警员笔停了。
他翻了翻手边的记录,是技术员写的事故报告,上面写着“学生擅自操作,导致设备漏液”。可现在听陈默一说,细节对得上,连温度、型号、运行时间都说得清清楚楚。
“你一个学生,怎么知道这么细?”
“我测了电压波动。”陈默说,“用螺丝刀碰了一下输入端,看电弧反应。土办法,但能看出负载异常。”
“你就凭这个,决定断电?”
“不是决定。”陈默纠正,“是确认。它已经撑不住了。再拖三十秒,可能就不是漏液,是爆裂。变压器会短路,整个调度线路瘫痪。”
警员盯着他,半天没说话。笔录本合上了又打开,像是在权衡怎么定性这件事。
门外传来脚步声,另一个警员探头进来,低声说了句什么。这位审讯员脸色变了变,回头看了陈默一眼,起身出去了。
屋里只剩他一个人。
陈默没动,手还在裤兜里。他闭上眼,脑子里突然一震,像有根针从太阳穴扎进去,又猛地抽出来。眼前闪过一段画面:一张泛黄的案卷,编号A-0315,标题是“倒卖进口电子元件案”,嫌疑人张德贵,落网时间1982年3月15日,藏匿地点——城南第八废品回收站。
他没睁眼,呼吸却沉了下来。
这不是他学过的知识,也不是他推理出来的。它就是突然出现在脑子里,像一段不属于现在的记忆。
门又被推开。
刚才那位警员回来了,脸色更沉,手里多了份内部通报。
“你说那台机器要炸,有没有证据能证明,它确实处于危险状态?”
“有。”陈默睁开眼,“日志本上写着连续运行记录,你们可以查调度值班表。另外,那台机子的继电器动作延迟已经超过0.3秒,T7变压器外壳温度实测90度以上。这些都不是故障,是系统崩溃前兆。”
警员盯着他:“这些数据,你现场测的?”
“我看了日志,摸了摸外壳,听了继电器声音。”陈默说,“人不如仪器准,但五个感官加起来,也能判断个**不离十。”
警员沉默几秒,突然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张德贵的人?”
陈默心头一跳。
他没料到对方会提这个名字。
但他面上不动,只淡淡问:“谁?”
“城南那边有个倒卖电子元件的线人,最近在查。”警员盯着他,“你刚才说的那些细节,跟我们内部掌握的情况……有点对得上。”
陈默明白了。
他们已经开始查了,但还没立案,线索也模糊。他刚才那番话,像一把钥匙,正好插进了锁眼。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说:“张德贵,1982年3月15号,会在城南第八废品站被抓住。他藏了三吨苏联产2AP9二极管,准备走私去港城。案发后,你们从他左脚鞋垫里搜出一张纸条,上面是王振国写的接头暗语,用的是化学显影墨水。”
审讯室一下子静了。
警员的手指僵在笔录本上,像是被冻住。
“你……从哪知道的?”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陈默往前倾了点身子,“你们现在还没立案,但三天后,铁路局会报失一批进口电容,正好是苏联产的C204,跟张德贵的销赃路线能对上。你们顺这条线查,才能抓到人。”
警员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一声响。
他快步走出去,门没关严,陈默听见他在走廊里压低声音打电话:“……对,A-0315,提前预警……内容高度吻合……建议立即启动预查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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