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轻拍船舷,谢玄独立船头,望着北方隐约的海岸线。夜风带着海水的咸腥,也带来了江北战火的气息。这位年仅十六岁的权摄徐州刺史,手中紧握着一个褪色的锦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是两个月前与陆昶分别时,那位年轻的东海郡守亲手交给他的。当时陆昶神情凝重地说:"若他日慕容垂围我于郯城,幼度可拆此锦囊,当知破敌之策。"那时谢玄还觉得陆昶太过谨慎,如今想来,却是早有预见。
"将军,前方就是郁洲山了。"亲兵低声禀报,"登陆准备已经就绪。"
谢玄微微颔首,目光却仍凝视着西北方向。那里是郯城所在,已经被燕军围困近两月。他想起最后一次得到郯城消息是在十天前,那时陆昶派出的死士冒死送出简讯,只说"粮草尚可支撑,将士用命"。此后便音讯全无。
"取锦囊来。"谢玄终于下定决心。
亲兵立即从贴身的行囊中取出那个已经有些磨损的锦囊。谢玄小心地拆开,取出一方素绢。借着船头摇曳的灯火,他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慕容垂善围城打援,必于要道设伏。幼度若至,勿直接郯城。可取朐县,断其粮道,则郯城之围自解。"
短短数语,却让谢玄眼前一亮。他反复阅读着这几行字,仿佛能看见陆昶写下这些字时冷静睿智的神情。
"原来如此..."谢玄喃喃自语,"陆兄早已看破慕容垂的计谋。"
他立即召集将领,神色凝重:"改变计划,我们不直接驰援郯城。"
众将愕然。韩雍忍不住道:"将军,郯城危在旦夕,我们若是迁延..."
"正因为郯城危在旦夕,我们才不能直接去救。"谢玄展开地图,手指点向朐县的位置,"陆府君在锦囊中已经料定,慕容垂必会在通往郯城的要道上设下重兵埋伏。"
他环视众将,语气坚定:"陆府君让我们攻打朐县,这是要我们'围魏救赵'。朐县是燕军在东海郡的重要据点,一旦有失,慕容垂的整条战线都将动摇。"
一位水军将领恍然大悟:"所以陆府君是要我们迫使慕容垂分兵?"
"不止如此。"谢玄指着锦囊上的字句,"陆府君特别强调'断其粮道'。你们看,朐县地处泗水之滨,是燕军粮草转运的要冲。我们若拿下朐县,就等于掐住了慕容垂的咽喉。"
韩雍拍案叫绝:"妙啊!慕容垂若回师救朐县,郯城之围自解;若他不救,粮道断绝,围城大军不战自溃!"
"正是此理。"谢玄收起锦囊,目光坚毅,"传令,立即登陆。明日拂晓前,必须拿下朐县!"
与此同时,郯城城头,陆昶远眺燕军大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高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疑惑道:"府君,燕军营中似乎有些骚动,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陆昶微微颔首:"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幼度到了。"
"谢将军到了?"高啸惊喜道,"那我们是否要准备接应?"
"不必。"陆昶摇头,"幼度不会直接来郯城。"
见高啸不解,陆昶解释道:"慕容垂用兵,最善以逸待劳。他围困郯城两月却不强攻,就是要以郯城为饵,引诱援军自投罗网。"
他指着燕军的部署:"你看,燕军在各条要道上都设置了重兵,唯独东南方向兵力较为薄弱。为何?因为那里靠近海岸,不利于骑兵行动。"
高啸若有所悟:"所以谢将军会从海路来?"
"不错。"陆昶点头,"而且他不会直接来郯城。若我是他,必会先取朐县。"
"朐县?"高啸更加困惑,"那里离郯城还有百余里啊!"
陆昶微微一笑:"正因为离得远,才能打乱慕容垂的部署。慕容垂现在就像一只蜘蛛,坐在网中央等着猎物上门。我们若是挣扎,只会越缠越紧。但若有人从外面破坏蛛网..."
"我明白了!"高啸兴奋道,"谢将军攻打朐县,就是要逼慕容垂离开他的'蛛网'!"
"正是。"陆昶远眺东南方向,"现在燕军营中的骚动,想必是已经得到了朐县遇袭的消息。慕容垂很快就会面临抉择:是继续围城,还是回师救援。"
他转身对高啸道:"传令各营,做好出击准备。不过...不是现在。"
"府君还要等什么?"
"等慕容垂做出决定。"陆昶目光深邃,"用兵之道,贵在耐心。我们要等到慕容垂最犹豫不决的时候,再给他致命一击。"
当夜,谢玄率领三千精锐,借着夜色掩护,直扑朐县。此时的朐县守军根本没想到会遭遇袭击,在谢玄的猛攻下,不到两个时辰,朐县城头就换上了晋军的旗帜。
消息传到燕军大营时,慕容垂正在帐中研究地图。听到朐县失守的消息,他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
"谢玄...果然选择了朐县。"慕容垂喃喃自语。
慕容德急切地道:"兄长,朐县乃粮道要冲,不可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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