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华 第207章 疑兵

陆昶并未在郡守府中枯坐等待。他深知，此刻前线军心民气皆需提振，而慕容厉新败，正是一举定势的关键时刻。留下高啸坐镇郯城，协调后勤，清查内奸，他则与谢玄率领一千亲卫精骑，星夜兼程，驰援压力最大的北境。

抵达石岭堡时，正值慕容厉重整旗鼓，发动更为猛烈的攻势。数日强攻不下，燕军死伤累累，慕容厉早已杀红了眼，不顾伤亡，驱赶士兵如同蝼蚁般一**冲击堡墙。堡内守军虽凭借工事浴血奋战，但兵力、体力的消耗巨大，情势渐趋危急。

陆昶与谢玄并未直接入堡，而是登上了石岭堡侧后方的制高点——望鹰崖。从这里俯瞰，整个战场尽收眼底。燕军营寨连绵，人马喧嚣，攻势如潮，而石岭堡则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看似随时可能倾覆。

“慕容厉已是强弩之末，其势虽凶，其心已躁。”陆昶观察片刻，冷静判断，“他在赌，赌我们援军不及，赌堡内先撑不住。”

谢玄点头，眼中战意燃烧：“陆兄，我带亲卫骑冲他一阵，必可缓解堡内压力！”

陆昶却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方燕军后阵那略显混乱的辎重队伍，以及更远处隐约可见的、来自青州各部的旗帜，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硬拼非上策。慕容厉此人，刚愎自用，连番受挫，已成惊弓之鸟。我们不妨给他来个疑兵之计，攻心为上。”

他迅速下达命令：“幼度，你即刻挑选两百名最精锐的骑兵，人人双马，多带旗帜锣鼓。不要打我们的‘陆’字旗或‘谢’字旗……”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芒，“打徐州刺史郗愔的‘郗’字旗号！”

谢玄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抚掌笑道：“妙啊！郗使君此前曾派韩雍助我，其州兵旗号，慕容厉的斥候定然认得！见到徐州旗号出现在其侧后，他必以为郗使君大军来援，断其归路，怎能不慌？”

“不错！”陆昶颔首，“你率这两百人，大张旗鼓，绕道北面，做出自徐州方向而来的姿态，黄昏时分，趁天色昏暗，在其侧后山林间广布旗帜，多设灶火，纵马奔驰，擂鼓呐喊，制造千军万马之势。记住，一击即走，绝不恋战，目的在于惑敌心神，乱其阵脚！”

“明白！”谢玄领命，立刻转身去准备。

与此同时，陆昶命令堡内守军，将所有库存的箭矢、弩箭，尤其是那些特制的、燃烧缓慢却烟雾极大的“狼烟箭”，集中在面向燕军主攻方向的堡墙上。

黄昏将至，残阳如血。慕容厉正准备发动今日最后一次，也是他认为最具决定性的一波攻势。忽然，后军一阵骚动！

“报——！刺史大人！不好了！北面，北面发现大量骑兵！打着……打着徐州的旗号！”一名斥候连滚爬爬地冲到慕容厉马前，脸色惨白。

“什么？徐州兵？郗愔老儿怎会到此？”慕容厉大吃一惊，急忙勒马回头望去。只见北面山林之间，尘土飞扬，隐约可见无数旗帜招展，其中那醒目的“郗”字大旗，在夕阳余晖下格外刺眼！紧接着，震天的战鼓声、号角声、以及仿佛千军万马的呐喊声从那个方向传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对面的石岭堡上，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守军士气大振，与此同时，一波密集的、拖着浓重黑烟尾迹的箭矢从堡内倾泻而出，虽然造成的直接杀伤有限，但那滚滚升起的浓烟，在昏暗的天色下，更加渲染出一种大军云集、前后夹击的恐怖氛围！

“中计了！我们被包围了！”燕军阵中，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前线攻城的士兵听到后方骚动和震天的鼓噪，又见堡上守军突然士气如虹，箭矢如雨，更是无心恋战，纷纷后退。

慕容厉又惊又怒，他无法判断北面到底来了多少徐州援军，更担心归路被断。眼看军心已乱，攻势瓦解，若再不撤退，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撤！传令！后队变前队，向青州方向，撤！”慕容厉几乎是咬着牙下达了这道他极不情愿的命令。

鸣金声仓皇响起，燕军如蒙大赦，丢盔弃甲，争先恐后地向后溃退，阵型大乱。

望鹰崖上，陆昶看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燕军，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只是淡淡地对身边传令兵道：“告诉谢将军，可以回来了。另，传令各堡，严加戒备，防止慕容厉恼羞成怒，夜间反扑。还有，派出轻骑，小心追击十里，收拢敌军遗弃的辎重军械，但不可冒进。”

是夜，石岭堡内欢声雷动，军民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而陆昶则与谢玄、张贲等将领齐聚一堂，总结此战得失。

“府君神机妙算，一面‘郗’字旗，几声战鼓，便吓退了慕容厉数万大军！”张贲激动地说道，对陆昶已是心悦诚服。

陆昶却摆了摆手：“此计可一不可再。慕容厉虽退，但元气未损，待他查明虚实，必会卷土重来，而且会更加疯狂。我们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他目光扫过众将，“抓紧时间休整部队，抢修工事，救治伤员。慕容厉送来的这些军械，正好补充我们的消耗。”

他走到堡墙边，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是青州的方向。“经此一败，慕容厉在邺城那边更不好交代了。接下来，他要么拼命，要么……就得想别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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