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北岸的燕骑游弋如同乌云投下的阴影,流民南涌的浪潮也持续不断,给东海郡蓬勃的春景添上了一丝紧张的底色。郡衙的应对有条不紊:边境戒备森严却引而不发;流民被有序分散安置,核查甄别的工作在高啸那帮“专业人士”的操作下隐秘进行。陆昶深知,应对这种外部压力,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内部变得更加坚实富足。
这一日,陆昶再次轻装简从,巡视至郡南靠近淮水的一片新垦区。这里地势较低,沙质土壤,原本并不被看好,但在老农的精心打理和新建的水车灌溉下,也呈现出一片绿意。负责此地的,是一位名叫陈老倌的老农,因其侍弄庄稼经验丰富被推为乡老,协助官府管理垦务。
陆昶下马行走在田埂上,与正在劳作的垦民交谈,询问种子、肥料、用水等情况。陈老倌跟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年的雨水、虫情,言语间充满了对土地的深情和对收成的期盼。
行至一片靠近河滩、土质略显疏松的田地时,陆昶的目光被田边角落几株长势格外旺盛的藤蔓植物吸引住了。那藤蔓匍匐在地,叶片呈心形,碧绿厚实,与他常见的瓜豆类作物截然不同。
“老倌,这是何种作物?长势倒是不错。”陆昶随口问道,他虽通农书,但也知各地作物千差万别。
陈老倌眯眼看了看,笑道:“回大人,这东西啊,俺们这儿叫‘土瓜’,也有人叫‘番薯’。不是咱本地的种,是前些日子几个从南边交州逃难过来的流民带来的,说是他们老家的玩意儿,耐旱耐瘠,荒年能当粮。俺看这沙地种别的收成不好,就让他们试着种了些,没想到长得忒快。”
番薯?!
陆昶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快步走到那几株藤蔓前,蹲下身,仔细查看。没错!这匍匐的茎叶,这心形的叶片,与他记忆中那个在原本世界历史里明末才传入、却养活无数人的救命粮食——红薯,特征极为相似!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老倌,可知这‘番薯’如何食用?产量几何?”
陈老倌见太守感兴趣,说得更起劲了:“听那几个流民说,这东西不吃果,是吃地下的块根!长得快,一株能结好几斤呢!煮熟了又甜又面,顶饿!叶子也能当菜吃。就是不知真假,俺们也没见过收成。”
块根!高产!耐瘠薄!陆昶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红薯!或许是这个平行世界的交通或气候略有不同,使得它提前通过南方沿海的渠道流传了过来,只是尚未广为人知!
这简直是天赐嘉禾!对于正需要大量粮食来安抚流民、积蓄力量的东海郡而言,这种作物的价值,无可估量!
“那几个流民现在何处?”陆昶立刻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就在前面窝棚区安置着呢,俺去叫他们来见大人?”陈老倌道。
“不,我亲自去!”陆昶站起身,对随从道,“速回郡衙,请谢玄将军和主管农事的吏员即刻赶来!要快!”
片刻后,在简陋的窝棚前,陆昶见到了那几名皮肤黝黑、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流民。他们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不知太守为何突然召见。
陆昶和颜悦色地让他们起身,详细询问了这“番薯”的来历、习性、种植方法和产量。流民们见太守如此重视,便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原来他们来自更南方的交趾郡泛指岭南地区,当地山多地少,这种“番薯”是早年从乘船来的海外番人那里得来的,因其不择地、产量高,成为贫苦人家的主食。他们逃难时,舍不得丢弃,便带了些藤蔓和种薯出来。
陆昶越听心中越是狂喜。耐瘠、耐旱、高产、适应性强,这完全符合他对红薯的所有认知!
这时,谢玄和几名农官也快马加鞭赶到。陆昶指着那几株郁郁葱葱的藤蔓,对众人道:“诸位,此物或将成为我东海郡,乃至我大晋,应对饥馑、滋养万民的祥瑞!”
他当即下令:
“第一,将这几株‘番薯’列为郡中最高等机密,派兵看守,严禁任何人损毁或采摘!”
“第二,重赏这几名流民,感谢他们带来此等宝物!将他们全家妥善安置,聘为郡中农师,专门负责培育和推广此物!”
“第三,立即划出百亩上好的官田,作为‘番薯’育种试验田!由陈老倌和这几位农师共同负责,按照他们所述之法,精心培育,记录其生长习性、产量!”
“第四,通告全郡,若有流民或商旅携带此类作物或类似新奇高产物种,上报官府,核实后重赏!”
陆昶的雷厉风行和对此物的极度重视,让谢玄和农官们都意识到了事情的非同小可。虽然他们将信将疑,一株藤蔓下的块根真能结出数斤粮食?但陆昶之前的种种神奇手段已让他们形成了盲目的信任。
消息很快在郡中小范围传开,太守在河边发现了“祥瑞嘉禾”,能亩产数十石!虽然大多数人觉得是天方夜谭,但在官府的大力推动和重赏之下,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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