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华 第161章 去向

吊唁日的风波，如同一场精心添加的柴薪，让邓文康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彻底燃尽，转化为炽热的贪婪与迫不及待的行动欲。郡衙内那场“将相失和”、“疯犬闹堂”的戏码，在他听来，简直是胜利的序曲。

是夜，邓府深处，灯火通明，却门窗紧闭，气氛与灵堂的悲戚截然不同，充满了阴谋得逞的亢奋。

邓文康不再掩饰志得意满，他环视着密室中聚集的几名核心人物：负责私兵的族侄邓莽，掌管田庄钱粮的大管家，联络地方豪强的中间人，以及那名如同阴影般的死士头领“影老”。

“时机已到！”邓文康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陆昶小儿已死，郡衙内部分崩离析，谢玄不足为虑，韩雍一个外人又能如何？高啸那条疯狗，正好替我们搅乱局面！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邓莽摩拳擦掌，脸上横肉抖动：“叔父！孩儿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刻带人接管四门，把那帮府兵和州兵全都缴械！”

大管家则更谨慎些：“老爷，是否再等一两日？待陆昶正式下葬，场面或许更乱…”

“等？”邓文康冷哼一声，“夜长梦多！谢玄现在就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韩雍也未必真能完全控制州兵。趁他们现在互相猜忌、指挥混乱，正是我们雷霆一击的最好机会！难道要等他们缓过气来，或者彭城那边再派来新的太守吗？”

他看向那个联络豪强的中间人：“各家那边，都沟通好了吗？”

中间人连忙躬身：“回老爷，都已谈妥！王家、李家、赵家等七家乡绅，均愿唯老爷马首是瞻！只等老爷信号，他们便各自出动家丁护院，控制城内街巷，协助弹压可能出现的骚乱。”这些中小豪强，早已受够陆昶新政的压制，如今见风使舵，巴不得赶紧重回邓家麾下分一杯羹。

“很好！”邓文康满意点头，又看向影老，“城外呢？”

影老声音沙哑：“‘座山雕’虽灭，但其溃散部众，尚有百余悍匪藏匿山中，已派人联络，许以重利，他们愿为前驱，袭扰郡兵营寨和城外垦区，制造更大混乱。另外，北边‘黑潮帮’的人也答应，只要信号一到，他们的船便会出现在近海，以为声援，必要时可登陆支援。”

邓文康脸上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狞笑：“陆昶想靠剿匪立威，殊不知，这东海郡的匪，本就是野草，烧不尽，吹又生！只要我邓家还在，他们就有饭吃！”

他站起身，走到一幅简陋的东海郡舆图前，手指重重敲在郯县的位置：“明日！便是明日三更时分！”

他开始下达具体指令：

“邓莽！你率八百家兵精锐，分成四队，趁夜潜伏至四门附近。三更梆子响，同时发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城门控制权！遇到抵抗，格杀勿论！”

“影老！你派人引导山中悍匪，同时攻打西、北两处郡兵哨卡和最大的‘甲字’垦区，放火制造恐慌，牵制韩雍的兵力！”

“联络各家，让他们的人同时出动，占据主要街巷，遇到谢玄或高啸的人，能杀则杀，不能杀则困住！”

“至于郡衙…”邓文康眼中闪过狠毒，“我亲自带一队人马去‘吊唁’！我要亲眼看着谢玄和高啸跪在我面前！那口棺材，正好用来装他们的尸首！”

一道道命令发出，一张针对郯县和郡衙的巨网，在夜色中悄然撒开。邓家这头盘踞东海多年的巨兽，终于亮出了它所有的獠牙，准备进行最后的吞噬。

然而，邓文康绝不会想到，他这密室中的一举一动，甚至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快，便已传到了郡衙后堂那位“已死”之人的耳中。

几乎在邓家密会的同时，郡衙后堂，陆昶半靠在榻上，脸色虽仍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谢玄、韩雍、高啸三人肃立榻前。

一名身着夜行衣、如同鬼魅般的汉子正单膝跪地禀报，他是高啸手下最擅长潜伏刺探的弟兄，绰号“夜枭”。

“…邓府戒备森严，小的无法靠近核心，但通过观察其人员调动、物资分发以及几家豪强家主的秘密进出，可以断定，邓家将在明日夜间，大概率是三更时分，发动全面攻击！目标是夺取四门，控制街巷，围攻郡衙…”

陆昶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看向韩雍：“韩将军，州兵布置如何？”

韩雍抱拳，成竹在胸：“回大人！四门守军看似仍是原班人马，实则已悄然混入三百州兵精锐，由末将心腹率领。另有两百精锐埋伏于城门甬道及附近民宅，只等叛军入瓮。其余兵力，已按计划秘密运动至几家附逆豪强宅院周围，以及通往郡衙的各条要道，形成反包围之势。”

“幼度，”陆昶又看向谢玄。

谢玄眼中战意熊熊：“府兵将士皆已知晓陆兄计划，义愤填膺，士气可用！灵堂及郡衙内部，已设下三重埋伏，保管让邓文康有来无回！高头领的人…”他看向高啸。

高啸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带着嗜血的兴奋：“大人放心！俺那帮兄弟早就憋坏了！城外的土匪崽子交给俺，保证让他们一个都摸不到垦区的边！城里面，哪条老鼠道俺的人都熟，邓家那些杂碎别想溜掉一个！”

陆昶微微颔首，对于高啸这种混不吝却极其有效的江湖手段，他早已认可。他深吸一口气，牵动伤口微微皱眉，但语气却异常平静而坚定：

“邓文康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其每一步，都已落入我等算计。他欲趁我之‘死’夺权，我便送他一场真正的‘葬礼’。”

他目光扫过三人：“记住，明日之战，首在擒贼擒王！邓文康必须活捉，我要他亲口供出所有罪状，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其次，务必减少百姓伤亡，速战速决！”

“末将（俺）明白！”三人齐声应道，眼中闪烁着必胜的光芒。

陆昶挥挥手：“去吧，依计行事。让将士们好生休息，明日…便是决胜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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