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华 第153章 扫穴

黑云岭上的空气日益凝固，如同绷紧的弓弦。

“座山雕”赵乾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下山劫掠的小队屡遭伏击，损兵折将。与外界交易的渠道被彻底掐断，寨中金银成了无用之物，反而因之前向邓家索要巨资而彻底恶了这唯一可能的外援。井水虽已清理，但时不时出现的毒蛇、夜里诡异的哨响、以及后山小径不断发现的属于“雪里蛟”的标记，持续折磨着土匪们的神经。

更可怕的是粮食。坐吃山空，眼见仓廪日渐空虚，底下人的怨气再也压不住。为争抢口粮，械斗时有发生，甚至有几个小头目暗中串联，似乎想用他的人头去向官府换条活路。赵乾以铁血手段镇压了几起骚乱，砍了十几颗脑袋挂在寨门上，却丝毫未能止住弥漫的恐慌。他知道，这山寨，已成绝地。

必须突围！哪怕九死一生，也比活活困死强！

他将最后的心腹聚集起来，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弟兄们！官军把我们往死里逼！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拼他个鱼死网破！今夜子时，集中所有能动的兄弟，从一线天冲下去！杀出一条血路，去北边，投奔慕容氏！”

这是他唯一的生路，也是最后的疯狂。

然而，他绝想不到，他的一切动向，早已通过高啸布下的眼线，源源不断传回郯县郡衙。

“终于忍不住了。”陆昶看着最新传来的密报，眼中寒光一闪。他等待的，就是敌人被逼到绝路，失去耐心，主动露出破绽的时刻。

“韩将军，一线天外，布置得如何？”

裨将韩雍抱拳，信心十足：“回府君！末将已依计在一线天出口外五十步处，设三重鹿角拒马，两侧山壁埋伏三百强弓手，备足火箭、滚木礌石。州兵精锐列阵于后，长枪如林。保管叫他有来无回！”

“好！”陆昶点头，目光转向谢玄与高啸，“幼度，高啸，你二人准备得如何？”

谢玄神色肃穆：“二百州府精锐已饱食酣睡，检查完毕，只等号令。”他顿了顿，“只是…那后山采药小径异常险峻，夜间攀爬，风险极大。”

高啸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谢将军放心！俺老高的人，别的本事没有，爬墙上树、夜里摸营那是看家吃饭的本事！那条鸟道俺的人摸得门清！保证无声无息摸到那帮龟孙的腚眼后面！”

陆昶沉声道：“此战关键，在于时机。必须在赵乾主力开始冲击一线天，后方最为空虚混乱之时，你二人再从后山奇袭，直捣其巢穴，焚烧粮草，制造最大混乱。前后夹击，方可竟全功！”

“末将（俺）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是夜，月黑风高。

子时将至，黑云岭主寨中，赵乾集结了最后三百多名还能战斗的匪徒。这些人个个面色惶恐，却又带着困兽般的疯狂。赵乾做着最后的动员，却如同惊慌失措的鸟雀，难逃罗网。

一线天方向，寂静无声，只有呜咽的山风。

然而，在山寨后方，绝壁之下，黑暗仿佛活物般蠕动起来。谢玄与高啸率领二百余名精锐，口衔枚，马蹄包布，如同壁虎般，沿着那条近乎垂直的采药小径，悄无声息地向山顶攀爬。绳索和飞爪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被风声完美掩盖。

子时正刻！

“杀！”黑云岭前山，猛地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赵乾一马当先，率领着疯狂的匪众，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那一线天狭窄的出口！

“放箭！”几乎在同一时刻，韩雍冷静的命令响起！

霎时间，箭如飞蝗！密集的火箭划破夜空，如同骤雨般落入冲锋的匪群之中，瞬间点燃了衣物和鹿角拒马！滚木礌石轰隆隆从两侧山壁砸下，惨叫声、哀嚎声瞬间响彻山谷！

一线天出口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土匪们挤在狭窄的通道内，进退不得，成了弓箭手的活靶子，死伤极其惨重！赵乾挥舞着大刀，格挡着箭矢，目眦欲裂，他没想到官军的阻击如此猛烈和有准备！

就在前山杀声震天、所有土匪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时候，谢玄与高啸的奇兵，如同神兵天降，突然从后山绝壁跃入了防守空虚的主寨！

“官军上来了！”

“后院失火了！”

留守的几十个老弱匪徒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如狼似虎的北府精锐和高啸麾下的悍匪砍瓜切菜般放倒。

“烧！”谢玄言简意赅。

士兵们立刻将火把扔向寨中的木屋、粮仓！干燥的木材和粮食瞬间被点燃，火借风势，迅速蔓延，映红了半边天！

“粮仓！粮仓着了！”土匪们回头看到山寨起火，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前有铜墙铁壁，后有滔天大火，家也没了！

正在一线天拼死冲杀的赵乾听到身后的骚动和惊呼，回头一看，只见老巢火光冲天，顿时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天亡我也！”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

军心彻底溃散！土匪们哭爹喊娘，有的跪地投降，有的像无头苍蝇般乱窜，有的则彻底疯狂，反向冲回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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