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华 第151章 驱虎吞狼

五百州兵精锐的入驻，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东海郡各方势力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对于惶惶不安的普通胥吏和盼着活命的百姓而言，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刺史府的旗号意味着更强的权威和更稳定的秩序，那森严的军容和源源不断运入郡仓的粮食，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垦荒的势头变得更加火热。

而对于邓家及其附庸而言，这无疑是敲响了一记刺耳的警钟。

邓府书房内，气氛比往日更加阴沉。邓文康听着管家关于州兵入驻细节的汇报，脸色难看至极。

“郗愔…他竟然真敢插手！”邓文康的手指用力攥着太师椅的扶手，指节发白，“巡边剿匪？说的好听！分明是给那陆昶小儿撑腰来了！”

五百州兵，或许不足以横扫邓家所有的势力，但却足以打破东海郡原有的力量平衡，让邓家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更重要的是，这代表了郗愔的态度！刺史的倾向，足以让许多原本摇摆观望的中小豪强和官吏，开始重新掂量站队。

“老爷，我们怎么办？那韩雍看起来是个硬茬子，带的兵也彪悍…”管家忧心忡忡。

“慌什么！”邓文康强自镇定，眼中却闪烁着狠戾的光芒，“郗愔远在彭城，派这点兵来，无非是表明态度，顺便让那陆昶替他咬人罢了。剿匪？哼，正好！我倒要看看，他陆昶第一口想咬谁，崩不崩得掉他的牙！”

他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去，给‘座山雕’送个信，就说官府要大举进山剿匪了，让他早做准备。另外…告诉他，若是能让官军吃个大亏，老夫重重有赏！”

“是！”管家心领神会，悄然退下。邓文康这是要祸水东引，甚至借刀杀人。无论陆昶剿匪是成是败，对他邓家都有利。

郡衙内，陆昶并未因援军到来而急于求成。他深知“座山雕”能盘踞多年，绝非易与之辈，且盘踞之地山势险峻，易守难攻。贸然进剿，只会徒增伤亡，正中邓家下怀。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整合力量。

他将韩雍带来的五百州兵与谢玄统领的百余名北府精锐亲兵混编，重新部署防务。州兵负责加固城防、守卫粮仓、以及在主要垦荒区外围巡逻，展现威慑，弹压可能出现的骚乱。而谢玄的亲兵，则从这些固定任务中解脱出来，作为机动精锐，随时策应各方。

同时，他授予韩雍副统领之职，与谢玄共同执掌军务，以示信任与倚重。韩雍见陆昶调度有方，用人不疑，且谢玄虽是高门子弟却毫无骄矜之气，心下也暗自佩服，配合极为顺畅。

第二件事，便是情报。

是夜，郡衙后门，那名姓韩的老军再次悄然引入一条黑影，直入书房。

“大人！”“雪里蛟”高啸依旧是那副彪悍模样，但对着陆昶，神态间已多了几分恭敬。陆昶之前应对邓家阴招的狠辣果决，以及竟然真能搬来刺史援兵的手段，让他愈发觉得这位年轻太守深不可测。

“高啸，‘座山雕’的底细，摸得如何了？”陆昶直接问道。

高啸眼中凶光一闪，舔了舔嘴唇：“回大人！那扁毛畜生的老巢在西北黑云岭，山高林密，只有一条陡峭小路通往山寨，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手下大概有四百来人，亡命之徒居多，兵器不算精良，但够凶悍。寨子里囤积了不少粮食，看样子是准备长期耗着。”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据俺安排在附近的眼线回报，这两天，好像有生人摸上山了，像是…邓家的人。”

陆昶与旁边的谢玄对视一眼，果然！邓家已经和“座山雕”勾结上了。

“山寨地形图，能弄到吗？”谢玄插话问道。

高啸挠了挠头：“详细的难搞。那厮警惕得很，陌生面孔根本靠近不了核心地带。不过，俺手下有个弟兄，以前被‘座山雕’掳上山做过半年苦力，后来侥幸逃出来的。大概的布局、哨卡位置、还有几条鲜为人知的采药小径，他倒是知道。”

“很好！”陆昶目光锐利，“让你那弟兄，尽快把知道的一切都画出来，越详细越好！另外，你的人，继续盯死上下山的通道，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高啸抱拳领命，又道，“大人，真要打那黑云岭？那地方硬啃可不容易，死伤少不了。”

陆昶冷笑一声：“强攻自然下策。但要剿匪，未必就要强攻山寨。”

他看向高啸，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座山雕’麾下数百人，人吃马嚼，消耗巨大。他寨中存粮虽多，但坐吃山空。他平日劫掠所得，除了自用，大部分去了哪里？”

高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部分都通过邓家等几个黑市路子，换成了金银细软！大人您的意思是…”

“断其粮道，不如断其财路！”陆昶手指敲击桌面，“让你的人，散出消息，就说官府即将严查与土匪勾结者，但凡敢与‘座山雕’交易者，一经发现，以通匪论处，家产充公，人头落地！我看谁还敢买他的赃物！”

“同时，令韩雍将军派出小队精锐，伪装成商队，在黑云岭周边几个必经路口活动。若‘座山雕’忍不住下山劫掠，便设伏歼之！消耗其有生力量！”

“再者，”陆昶目光投向高啸，“你说有采药小径？或许…可以让我们的人，悄无声息地送点‘礼物’上山，比如…几坛掺了料的‘好酒’，或者，几包让马匹躁动不安的药粉？”

高啸眼睛猛地亮起，露出狰狞而兴奋的笑容：“大人妙计！杀人不见血！这事俺老高在行！定叫那帮龟孙子吃不了兜着走！”

谢玄也颔首道：“围而不打，疲敌扰敌，断其根基，待其内乱或虚弱之时，再以精锐突袭，可事半功倍。”

陆昶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落在黑云岭上。

“剿匪，不单是军事，更是政略。要让所有人看到，与官府为敌，与法治为敌，便是自绝于生路。这一次，便要拿这‘座山雕’，来祭东海的新法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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