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华 第83章 枭雄末路

子时刚过，洛阳北门之外，突然杀声震天！

火把如同繁星般骤然亮起，照亮了黑沉沉的夜空。战鼓擂动，声如雷鸣，其间夹杂着无数士卒的呐喊和兵器的撞击声。邓遐亲临阵前，指挥着数千西府军，推着云梯、撞木，向着北门发起了声势浩大的猛攻。箭矢如同飞蝗般扑向城头，压得守军几乎抬不起头。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晋军主攻北门！援兵！快调援兵上来！”姚襄的咆哮声在城楼上响起。他判断这是晋军的总攻，亲自坐镇北门，将所能调动的预备队和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城上守军虽然饥饿疲惫，但在姚襄的亲自督战和求生本能驱使下，也爆发出最后的凶悍，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双方在北门陷入了惨烈的消耗战。

正如陆昶所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北门。而与此同时，在远离主战场的东南角，夜色显得格外深沉寂静。

护军将军周楚，如同暗夜中的猎豹，率领着五百名精选的山越死士，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城墙之下。他们人人衔枚，马蹄包裹，盔甲都用深色布条束缚，避免发出任何反光和声响。这段城墙果然如情报所示，显得低矮破旧，墙头的火把稀疏，巡逻的脚步声也远不如北门密集频繁。

周楚打了个手势，几名身手最为矫健的士卒如同灵猿般贴墙而上，手中带着飞爪绳索。几乎在同一时间，墙头上也出现了几个黑影，小心翼翼地垂下几条粗绳——那是早已通过箭书联络好的内应，多是原晋军降卒，不堪忍受饥困与羌人的欺压，决意反正。

“上！”周楚低喝一声。

五百死士依次抓住绳索，迅捷无声地向城头攀去。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城头的内应甚至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了少数几个忠于姚襄的哨兵。

然而，就在大半死士已然登城，正准备向下夺取城门控制权时，意外发生了。一队原本不该出现在此区域的羌人巡逻队，恰好途经附近！

“什么人？！”为首的羌人队正发现了墙头的异动和那些陌生的黑影，立刻发出厉声喝问，同时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铛！铛！铛！”刺耳的警锣声瞬间撕裂了东南角的寂静！

“被发现了！动手！”周楚心知无法再隐匿行踪，当即立断，暴喝一声：“抢占城门！发信号！”

登城的山越死士们瞬间暴起，拔出淬毒的短刃和手弩，扑向那队惊愕的羌兵。战斗立刻在城头爆发，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骤然响起。

虽然事发突然，但周楚部皆是百战精锐，又以有心算无心，很快便将那队巡逻羌兵斩杀殆尽。但警锣声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守军，更多的火把开始向东南角汇聚，嘈杂的呼喊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

“快！夺取城门！放下吊桥！”周楚一边指挥部下结阵抵挡从两侧涌来的守军，一边分兵猛扑城门楼。内应们也豁了出去，奋力砍杀着试图关闭城门的守军。

激烈的搏杀在城门洞和甬道内展开。山越死士悍勇无比，但赶来的守军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姚襄的亲信部队，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就在此时，一名死士奋力将一支浸满火油的箭矢射向空中，随即另一支火箭精准地将其点燃。

一支巨大的、燃烧着的火箭，如同逆飞的流星，划破黑暗的夜空，即便在数里之外也清晰可见！

“信号！东南角信号！”西府大营中，一直凝神观望的斥候立刻高声禀报。

一直在中军待命的桓温猛地站起身：“好！周楚得手了！全军听令！目标东南角，进攻！”

养精蓄锐已久的西府主力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流，以邓遐预留的生力军为先锋，向着火光冲天的东南角狂涌而去！

城内的姚襄正在北门督战，闻听东南角警锣大作，又见火箭升空，瞬间面色大变！

“中计了！”他惊怒交加，立刻意识到北门的猛攻只是佯动。他再也顾不得此地，留下副将指挥，自己率领最精锐的亲卫骑兵，疯狂地打马冲向东南角。

当他赶到时，局面已经濒临崩溃。东南城门已然被周楚部死士和内应勉强控制，沉重的城门正在被缓缓推开，吊桥也在吱呀作响地放下！城外，是无边无际的火把海洋和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西府军的先锋骑兵已经冲到了护城河边！

“杀过去！把城门夺回来！把晋狗赶出去！”姚襄眼睛血红，如同受伤的疯虎，挥舞着长刀，亲自率领亲卫骑兵发起了反冲锋。

他的亲卫皆是百战羌骑，悍不畏死，一时间竟将刚刚站稳脚跟的周楚部死士冲得连连后退，城门洞的争夺战变得异常惨烈。

就在这时，一员西府猛将率先踏着刚刚放下的吊桥，冲过护城河，如同一道旋风般杀入城门洞，正是见信号后第一时间从佯攻阵地赶来的邓遐！

“姚襄逆贼！邓遐在此！纳命来！”邓遐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人群中疯狂厮杀的姚襄，大喝一声，挺矛便刺！

姚襄正杀得性起，忽闻暴喝，见是宿敌邓遐，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也不答话，挥刀迎上。两人就在这狭窄混乱的城门洞内，展开了最后的对决。

刀矛碰撞，火星四溅。姚襄虽勇，但连日来的焦虑、愤怒、饥饿早已消耗了他大半精力；而邓遐却是养精蓄锐，气势正盛。战不十合，姚襄刀法渐乱，气力不支。邓觅得一个破绽，手中长矛如同毒龙出洞，猛地刺穿姚襄的胸甲！

姚襄身体一僵，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透胸而出的矛尖，张了张嘴，鲜血汩汩涌出。这位一度叱咤中原、拥兵数万的枭雄，眼中光彩迅速黯淡，手中的长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邓遐双臂一较力，将姚襄的尸身高高挑起，厉声大吼：“姚襄已死！降者不杀！”

这一声怒吼，如同惊雷般滚过战场。仍在顽抗的羌兵亲卫看到主公被挑在矛尖的尸身，瞬间斗志崩溃，发一声喊，四散溃逃。

主将阵亡，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全城。本就濒临瓦解的守军抵抗意志彻底消散。剩下的，只有混乱的溃逃和绝望的投降。

洛阳城，这座坚城，终于被撕开了口子。西府的洪流，正从东南角汹涌而入，不可阻挡。姚襄的时代，随着他的死亡，彻底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