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明 第19章 力战

“其实我更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是我抢了商行的钱财，我最近思索过，能让锦衣卫查到我的，也就之后商行的事情了。”侯鹏飞问道。

“你不该让人发现锦衣卫的尸体。”

“你是说那些暗中护送的锦衣卫？原来如此，当时抢劫商行的时候，以为是一家普通的商行，但是我的人发现有人暗中跟随保护，于是让手下去清理，没想到当时他们有两人中箭后竟然留着一口气跳河，当我看到他们尸体上的令牌的时候，我就知道出问题了，这商行背景肯定大有问题，而当时河水湍急，我就派人沿河寻找，并未找到，没想到还是让你们发现了他们。”侯鹏飞说道。

“你做的很完美，当时县令死后我确实以为是海州县令派人所做，毕竟从他藏匿的银两确定这是商行被劫的银两，县令死亡也确实符合常理，复仇的大戏，剩余的银两我以为已经分给了底下的人员，但是一切太顺利了，除了那丫鬟，告知我县令藏银地点的小厮也是你的人吧。”陈宇东的话中带着肯定的问道。

“聪明，不愧是一直被先生夸赞的人，能从这里找出突破点。”侯鹏飞拍着双手道。

“海州县人员也就三十多万，这时候监察一下海州官吏人员的日常消费就可以大致确定哪些人参与，我估计你也想到了，所以你应该下令所有参与行动的人不得进行大额消费或者银两兑换吧，毕竟淮安府这么大，这么多人，锦衣卫人手不足，没法面面俱到，只能监察重点区域，比如钱庄，或者青楼等大额消费的地方，毕竟人心易变，你不能指望你的手下每个人都会遵守你的命令，毕竟穷人乍富，总会有人铤而走险的去享受一下，你这是管不住的。”

“你为何如此确定是我淮安卫的人，而不是大河卫，毕竟事发时安东县是在大河卫的管辖地。”

“我怀疑过所有的人，大河卫也调查过，毕竟是在他们的辖区出现的问题，但是大河卫的实际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一群老弱病残，哪怕能战斗，也只是一群守备军而已，守备军的德行，你也清楚，而且你遗漏了一点，那就是操行记录没有变更，商行出事的当天，大河卫人员都在卫所里，并没有出去过，我收到信报大河卫有人大手大脚的花钱，我想这应该是你们故意栽赃嫁祸，转移视线用的。”

“除此之外，就只靠这些判断出来的吗？”

“当然不止如此，我拿不到你们淮安卫的出行记录，因为正常多人出行卫所必须要登记，哪怕你是千户，也必须登记，而且出去的人武器装备必定存放在仓库，没有军令不得带出，所以你们和海州县令合作，他们拿到城卫军和胥吏的武器你们使用，他们则通过铁匠铺打造的新武器临时装备，毕竟一县城的所有官吏没有武器，傻子都能猜出有问题，你们这算是偷梁换柱吗？”

“没想到自己还是露出了这么多破绽，自从知道这次商行有锦衣卫护送后，我就知道此事没法善了，如果你再晚来一天，我和我兄弟们应该已经出发去陕西了。”

“你打算加入叛贼？”

“叛贼？呵呵，当海州府多了很多锦衣卫后，我就知道事情败露了，这时候已经让兄弟们把家眷送走了，也想好了退路，去陕西拉拢人马，那边流民多，这么多年我积累的这么多财富，足够我东山再起，这腐朽的朱明王朝，是该走灭亡了。”侯鹏飞淡然的说道。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不是吗？”

“对于我来说，你们到来顶多算是前进路上的一点障碍而已，拨开就好，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吗？”

“你是指你眼前的这些士卒？你指望他们能安全护送你离开？”

“不，我不打无把握之仗，虽然你们的到来打乱了我的计划，但是并不影响我接下来的动作。”随后侯鹏飞对着身后的亲卫点了点头，那亲卫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的，放向了空中，随着烟花炸开，像是一道命令，所有的锦衣卫纷纷扔掉手中的火把，拔出了刀剑，侯鹏飞的亲卫们也同样抽出刀剑，两方人员在火光的映照下对峙起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锦衣卫从门外匆匆赶来“报，千户大人，城外的淮安卫发生叛变，大批士卒杀进城内，守城士兵节节败退。”

“好手段，没想到你竟然能策反这么多士卒随你造反，我承认我疏忽了，我也想过会有很多人参与，但是没想到你会直接造反，你是打算拿下这淮安府？”

“本来我没想到这些，这还要感谢那闯贼高迎祥，自从他在凤阳焚烧朱家的祖陵后，凤阳距离淮安府并不远，那崇祯小儿把孙传庭和卢象升调走镇压贼军，这便给了我机会，于是我拉拢手下，许以重利，随我离开淮安府，不过在离开之前本打算抢一波这群士绅大户，现在倒是没法实现，只能先离开了，至于拿下淮安府，我不傻，淮安府到京城的距离太近，地处平原，无险可守，也是崇祯小儿还能掌控的地方，必定不可久待。”

“你的想法很不错，如果我晚来一天，真的难以阻止你了，但是现在我还想试试。”陈宇东说道“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路，我不能眼睁睁的放你离开，身为锦衣卫副千户，这是我的职责。”

“好，多说无益，兄弟们，杀！”侯鹏飞并未再多说什么，抽出长刀杀向锦衣卫，两方人就在这院落里展开厮杀，双方人员锦衣卫算是人多一些，但是侯鹏飞的亲卫都着甲，相对来说锦衣卫是常服，会吃亏。

顾临渊这时候也顾不得连续因骑马导致的大腿磨出的血泡，这时候是拼命的时候了。

抽出长刀砍向近身的敌人，对面侯鹏飞的亲卫不愧是上过战场厮杀的老兵，一刀下来，顾临渊被震退六七步，看到自己的对手这么弱，那兵卒顺势劈砍过来。

顾临渊只能勉强拿刀再次格挡，这次的力道更重，虎口裂开，手中的长刀差点被震飞出去，那士卒见状再次近身，挥刀向着脖颈砍去。

顾临渊举起长刀，挡在身前，要不是上次回村跟着方海练习几天挥刀，此时他已然身首异处。

但是这一刀虽然挡住，力道之大，手中的绣春刀彻底崩飞出去，对面的长刀顺势砍到胳膊，顾临渊左臂顿时鲜血如注，染红了衣袖。

一招得利后，看到顾临渊长刀已飞，那士卒再次出刀，打算将顾临渊彻底斩杀，在这绝望之际，一柄绣春刀打断了对方的进攻路径，一道身影出现在身前，看清后喊了一声“周哥！”此时站在顾临渊身边的正是周明。

“你先后退，和其他受伤的人先在一起防护。”周明说着把脚下的绣春刀踢到了顾临渊身前。

“周哥，你小心。”顾临渊知道自己在旁会是周明的负担，捡起长刀向其他受伤的人员赶去。

而此时陈宇东正和侯鹏飞对战，两人都是身经百战，一个是卫所千户，一个是锦衣卫千户，火星不停的在两人长刀之间迸发。

周边锦衣卫受伤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毕竟那群士卒有甲胄，锦衣卫与其厮杀太过吃亏，现在勉强两人对一个，还是能顶住。

院内逐渐出现伤亡，锦衣卫仅仅这一会儿已经阵亡七人，其余皆有伤在身。

对面也阵亡三人，也多有挂彩，虽然他们有护甲，但是身体总有甲胄保护不到的地方，此时院外的厮杀声逐渐清晰。

叛军已经杀入内城，就在这时，一阵喊杀声从另一处传来，而院外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商行的赵管事，也是锦衣卫的赵小旗，带领着一群锦衣卫杀了进来。

看到来人后，顾临渊内心松了一口气，之前还在想赵管事这回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现在出现，必定是陈叔布置的暗手，随着后续锦衣卫的加入，场面逐渐呈现一面倒的趋势，赵管事赶到陈宇东身边一起对着侯鹏飞出手。

侯鹏飞逐渐落入下风，一个不慎，手中长刀被打落掉在地上，陈宇东一刀挥出直奔侯鹏飞胸口，侯鹏飞闪身而退，还是被长刀砍中。

侯鹏飞此时看向四周，发现还剩几个亲卫还在苦苦的坚持，其余都被斩杀，直到最后一人战死，锦衣卫包围着还在站着的侯鹏飞。

这时，赵管事才有时间说道：“大人，大河卫已经全员出动，杀向叛军，现在他们正配合城卫军逐渐夺回城池，之前回来的路上被叛军耽搁，望大人恕罪。”

“无妨，老赵，干的不错，要不是你的援军，估计我们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陈宇东说道，随后对着侯鹏飞道“鹏飞，你我同窗多年，认输吧。”陈宇东并未说替他求情，毕竟造反按律当诛九族。

“宇东，让我死个明白可否，这商行背后的金主是谁能告诉我么？呵，看你的表情，不会说了，那你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调动大河卫的，锦衣卫应该没有权力指挥大河卫的，而且大河卫都是一群老弱病残，如何能抵挡我的手下？”

“这个告诉你也无妨，我这边在来之前已经把推测上报陛下，下了一道调动当地驻军的旨意，我让老赵提前来到府城进行通知，本来这是防备府城出现骚乱而用，所以联系的不止大河卫，还有守备军，虽然守备军战力低下，但是也是能抵御内部骚乱，淮安府知府看到旨意，也只能全力配合，我想你造反的事情应该不会和知府说吧，毕竟他本就执掌一府之地，没必要冒着杀头的风险陪你造反，而且他的家眷都在京师，能和你一起造反的人应该不多，毕竟不是人人都想背上造反的名头，本来是备用的选项，却用对了地方。”

“宇东，你棋高一着，我输了，我输的不冤，我这一辈子摇尾乞怜过，也意气风发过，我知道那崇祯小儿不会放过我，我现在只想求你一件事，替我到我父母的坟前，对他们说一声，儿子不孝，如果还有下辈子，希望可以再做他们的儿子。”

随后大声喊道：“这朱明王朝，没人可以审判我！去他娘的老天爷！”然后拿起长刀自刎，鲜血顺着长刀滴落，一道身影黯然倒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这时候的侯鹏飞眼眸中透露着对亲人的思念，嘴中微微张合，轻声呢喃，直到眼中的光芒暗淡，闭上了双眼，手中的长刀也随之滑落，掉落在石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似是对侯鹏飞一生的悲叹，微风吹动的火光映射在尸体上，一场叛乱就这样落幕在这漆黑的深夜。

府外的喊杀声逐渐降低，一场叛乱就这样消弭在这萧瑟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