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号的光翼掠过最后一片竹林的翠色时,咸涩的海风已扑面而来。下方的海岸线像被蓝墨染过的绸带,褐色的礁石在浪涛中沉默,每一次潮起潮落,都在岩面上刻下深浅不一的痕迹。礁石顶端,红色的灯塔像枚醒目的朱砂印,塔顶的灯光穿透暮色,在海面上铺出一条摇晃的银带。
灯塔下的礁石缝里,斜斜插着一个褪色的救生圈,“望海号”三个字被海风蚀得发白,绳结上还缠着几缕干枯的海藻。
“空气里有海盐的味道!”杉菜趴在舷窗前,鼻尖几乎要贴上玻璃,“穗光说,海浪里藏着好多没说尽的话,拍在礁石上都是碎碎的牵挂。”
飞船降落在灯塔旁的平台上,金属支架在风中微微晃动。刚站稳,亚梦的溪铃就泛起细碎的泡沫,映出灯塔内部的景象:旋转的灯座旁堆着半箱煤油,墙角的木箱里塞满了泛黄的海图,最上面的一张用红笔圈着一个小岛,旁边写着“归航坐标”。“溪铃说,这灯塔的灯亮了四十年,从没熄过。”
文茜的风信石飞向那个褪色的救生圈,光芒顺着绳结流淌,在“望海号”三个字上轻轻起伏:“里面有漂在浪里的执念,像未靠岸的船,藏着最孤勇的守望。”
杉菜踩着礁石跳下去,手指抚过灯塔斑驳的红漆:“灯一直亮着,是在等船回来吧?”
“他叫老海。”亚梦走到灯塔门口,指尖触到冰凉的铁门,溪铃的水纹里浮出画面:穿海魂衫的年轻水手正往灯里添煤油,旁边梳着麻花辫的姑娘举着一个玻璃瓶:“把心愿写在纸上塞进去,让海浪带着它环游世界,等你回来时,咱们就开瓶看!”“等望海号靠岸,我就把它从海里捞上来。”亚梦轻声说,“溪铃说,那年他随船出航,她把漂流瓶投进了大海,约定等他返航就一起拆开。”
文茜推开灯塔的铁门,铁锈摩擦的“嘎吱”声惊飞了檐下的海鸟。灯座旁的木箱里,除了海图还有一本厚厚的日志,封面写着“望海号航次记录”。翻开第一页,钢笔字被海风浸得有些模糊:
“1983年3月15日,出航第7天。阿渔送的漂流瓶在舱底晃悠,瓶塞是她用红布缠的,像朵小小的花。今天遇到了暖流,海水蓝得发绿,想起她站在礁石上挥手的样子,裙角被风吹得像只白蝴蝶。
船长说这次航程要绕过好望角,回来时该是秋天了。阿渔说要在灯塔下种满向日葵,等我回来时,花盘该朝着海的方向了。
瓶里的纸条写着‘等你回来教我掌舵’,其实她早偷偷学会了,上次偷偷开着小舢板绕岛一圈,回来时脸晒得通红。”
日志里夹着一张褪色的照片:穿水手服的老海站在望海号的甲板上,身后是翻涌的浪花,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给阿渔”。
“后面的日志呢?”杉菜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文茜往后翻,纸页渐渐变得粗糙,字迹也添了些沧桑,最后几页的边缘沾着盐粒:
“1995年10月2日,停航第3年。望海号在台风里撞了暗礁,现在就沉在三海里外的海底。阿渔总说要驾着小舢板去找,我把她的船桨藏了起来,海底太黑,她怕黑。
灯塔的齿轮该换了,镇上的年轻人没人会修,我托人从城里捎了零件,自己琢磨着换。灯不能熄,万一她夜里站在礁石上,要看不见光该慌了。
今天在海滩上捡到个玻璃瓶,和当年阿渔投的那个很像,塞进去一张纸条,写着‘灯塔还亮着’,让海浪捎给她吧。”
最后一页没有日期,只画了一艘小小的船,船头朝着灯塔的方向,船帆上写着“归”字。
“她……等了一辈子吗?”杉菜看着照片里笑靥如花的姑娘,突然发现日志最后夹着半片贝壳,贝壳内侧刻着个小小的“渔”字。
“她守着灯塔,守到头发白了。”亚梦的溪铃突然剧烈晃动,映出一个佝偻的老妇人跪在礁石上,手里攥着那张“归航坐标”海图,海浪打湿了她的衣襟。“五年前,她听说望海号的残骸被打捞上来,撑着小舢板去看,在甲板的夹缝里,摸到了那个漂流瓶——红布塞的瓶塞,还像当年那样鲜艳。”
文茜的风信石突然飞向灯塔顶端,在灯座的阴影里托出一个玻璃瓶,瓶身蒙着厚厚的灰尘,里面的纸条却依然平整。“风信石说,这是初心之种,藏在四十年未拆的约定里。”她轻轻拔掉瓶塞,泛黄的纸条飘了出来,上面是娟秀的字迹:
“老海,其实我知道你把船桨藏在哪里了。等你回来,咱们就驾着小舢板去那个红珊瑚岛,你说那里的鱼会发光,像星星掉在了海里。
我把向日葵种在了灯塔脚下,它们长得比我还高,花盘真的朝着海的方向。
要是你回来时我不在了,就看看漂流瓶里的字,那是我每天对着海浪说的话:‘我等你’。”
纸条的末尾画着两个依偎的人影,背景是亮着灯的灯塔。
“风信石说,它是‘归航’,诞生于每一夜未熄的灯光,每一次潮起潮落的期盼。”玻璃瓶突然发出幽蓝的光,化作一个抱着船锚的小精灵,它的头发像浪花卷,说话时带着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所有漂在浪里的思念,终会顺着光的方向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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