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号的光轨划破暮色,朝着那片被月光浸透的芦苇荡延伸。车窗外,夜色像浸了墨的绸缎,唯有远处的听潮岸泛着粼粼水光,潮汐拍打岸滩的声音隔着车窗飘进来,轻柔得像谁在耳边低语。
“潮声好像会说话呢。”杉菜把耳朵贴在玻璃上,眼睛亮晶晶的,“你听,‘哗啦——哗啦——’像是在说‘等你很久啦’。”
亚梦指尖轻触车窗,冰凉的玻璃映出她眼底的温柔。那盏河灯虽留在了落霞坡,可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灯芯的暖意:“落霞坡的夕阳藏着约定,听潮岸的潮汐,大概藏着没说出口的牵挂吧。”
车停在岸滩边缘时,晚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混着芦苇的清香。月光把芦苇荡染成一片银白,细长的苇叶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谁在地上写满了细碎的心事。
顾星辞展开卷轴,星文在月光下泛着淡蓝的光,直指滩涂深处一块半浸在水里的礁石:“胚胎在‘望潮石’底下。这礁石守着海岸百年,潮起时被淹没,潮落时才露出全貌,像个藏着话的沉默者。”
众人踩着微凉的滩涂往前走,脚下的细沙软绵,每一步都陷下浅浅的坑,又被漫上来的细浪悄悄填平。文茜手腕上的风信石微微发烫,石纹里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少年,每天清晨都坐在望潮石上,望着远方的海平面,手里攥着一枚磨得光滑的贝壳。
“是有人在这里等过谁吗?”文茜轻声问,风信石的光随着潮声忽明忽暗。
沈砚弯腰拾起一枚贝壳,贝壳内侧泛着珍珠般的虹光,像是盛过月光:“听潮岸的老人们说,很多年前,有个姑娘要随船出海的父亲远行,走前和心上人约好,等她回来,就一起在望潮石上刻下彼此的名字。”
他指尖划过贝壳的边缘,声音轻得像潮汐:“姑娘走了三年,没等来归期,却等来一场风暴的消息。可那少年不信,每天都来望潮石等,潮涨了就站在水里等,潮落了就坐在石上望,一等就是五十年。”
说话间,众人已走到望潮石旁。礁石表面布满青苔,被海水冲刷得格外光滑,石顶有个浅浅的凹槽,像是被人常年摩挲过,凹槽里静静躺着一枚贝壳,和沈砚手里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胚胎的光团就悬浮在礁石下方的水洼里,光里裹着几缕银白的光屑,像是揉碎的月光,又像是潮汐的碎片。
“这礁石底下,该不会藏着什么吧?”杉菜蹲下身,望着水洼里的光团,只见光团旁的沙面上,有一串模糊的刻痕,像是被海水泡得淡了,只能看出是两个依偎的字。
顾星辞伸手拂过礁石表面,青苔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更深的刻痕——是“阿禾”与“阿川”两个字,字迹被岁月磨得浅了,却能看出刻字时的用力,一笔一划都透着执拗。
“阿川就是那个少年,阿禾是他等的姑娘。”沈砚把手里的贝壳放进石顶的凹槽,正好与那枚贝壳拼成完整的圆形,“他刻下名字时,大概想着等阿禾回来,就能一眼看见。”
水洼里的胚胎光团突然颤动起来,周围的潮汐猛地退了几分,露出礁石根部一个狭小的石缝。文茜伸手进去摸索,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取出来一看,是个铁皮小盒,盒身上刻着细密的海浪纹,和落霞坡的那个盒子不同,这盒子没有锁,轻轻一掰就开了。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叠泛黄的船票,每张票上都印着出海的日期,最早的那张距今已有五十年。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着短句:“今日潮小,阿禾说喜欢风平浪静的海”“潮涨了,把阿禾的贝壳埋在石下,等她回来能找到”“又一年,潮声没变,我也没变”。
最后一张票根是空白的,背面却画着一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听说海的尽头有不落的太阳,阿禾会不会在那里?”
“他到最后都还在等。”杉菜的声音带着哭腔,望着那叠票根,仿佛能看见那个白发老人,在夕阳里坐在礁石上,手里攥着贝壳,望着空荡荡的海面。
潮汐突然变得急促,“哗啦——哗啦——”拍打着望潮石,像是在回应什么。月光下,石缝里竟慢慢渗出细碎的光点,与胚胎的光团相融。水洼里的海水开始旋转,映出另一幅画面:穿蓝布衫的姑娘在船舱里,手里也攥着一枚贝壳,每天在日记本上画下海岸线,写着“潮声传到船上了,阿川一定在等我”“风暴来了,贝壳要握紧,像握紧阿川的手”“如果回不去,就让潮声告诉阿川,我也在等他”。
原来不是只有等待被留下,远行的人也带着牵挂在等。
胚胎的光团突然飞进望潮石的刻痕里,“阿禾”与“阿川”两个字竟透出温暖的光。潮水退去又漫上,在礁石表面冲刷出一层柔光,那些被岁月磨浅的刻痕渐渐变得清晰,像是被人重新描摹过。
石顶的两枚贝壳突然合拢,化作一枚完整的贝壳,壳内侧的虹光流转,映出两个年轻的身影——阿禾笑着把贝壳塞进阿川手里,说“等我回来,就用这贝壳听潮声,里面一定有我们的话”;阿川点头,把贝壳揣进怀里,“我每天都来这里,让潮声替我记着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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