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奔流 第125章 春天的约定

时间流转，又一个春节来临。北国的江城依旧银装素裹，但空气中弥漫的年味里，似乎比往年多了几分轻快和暖意。当林向洋再次踏上归家的路途时，心境与数年前那个穿着笔挺西装、带着一身“南风”与家庭激烈碰撞的“归乡客”已截然不同。

他依然穿着得体，但不再是那种带着炫耀意味的笔挺西装，而是更显沉稳的休闲夹克。他带来的年货依旧丰富，却少了些华而不实的进口货，多了些适合父母口味的南方精致点心和滋补品。最大的变化是，他的行囊里多了几分从容和自信，那是在真实的战场上历经挫折、重新站起并打下自己一片天地后，自然沉淀下来的气质。

陈静这次没有同行，她怀孕已近预产期，不便长途跋涉。林向洋带着对妻子的牵挂，也带着事业初步成功的踏实感，独自归来。

年夜饭的氛围，与几年前那场不欢而散的宴席形成了鲜明对比。

桌上依旧是周文瑾和赵庆兰张罗的丰盛菜肴，但围坐在桌边的家人，神情都松弛了许多。林向洋没有再高谈阔论他的“经济学”，也没有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他只是简单地问候父母的身体，关心哥哥基地的情况。

林卫东也主动问起：“向洋，你那个‘荣景花园’的项目，进展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哥。地基都打好了，开始地面施工了。”林向洋回答得平和，带着一种就事论事的务实，“就是协调的事情多，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

“嗯，搞建设是这样，千头万绪。”林卫东表示理解，“我们搞研发也一样，一个数据不对，整个系统可能都要推倒重来。”

兄弟二人之间，第一次有了这种基于各自工作性质的、平等的、不带火药的交流。他们都已在各自的“征程”上找到了位置和价值，无需再通过言语去争个高低对错。

最温馨的画面，出现在林向洋和小侄女林雪之间。已经上小学的林雪出落得更加伶俐可爱，她对这位“南方来的叔叔”充满了好奇。

林向洋笑着把她抱到膝头，给她讲深圳的大海、高高的楼、晚上会变颜色的霓虹灯。林雪睁着大眼睛，听得入迷。

“叔叔，海真的有那么大吗？比我们这里的湖还大？”

“大得多，一眼望不到边呢。”

他还给林雪带来了一个最新的礼物——一个日本任天堂的Game Boy手掌游戏机。当简单的电子音效和像素画面出现在那个小屏幕上时，林雪立刻被迷住了，笨拙地按着按键，操控着屏幕里的俄罗斯方块，爱不释手。

赵庆兰在一旁笑着说：“这孩子，见了叔叔比见了爸妈还亲。”

林向洋看着沉浸在电子游戏世界中的小侄女，心中感慨，下一代人成长的环境，与他们当年已是天壤之别。这些科技产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进入普通家庭，改变着孩子们的生活和认知。

林瀚章依旧是话最少的那一个。但他不再散发出那种无形的、令人压抑的低气压。他默默地听着儿子们的交谈，偶尔嘴角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在大家举杯的时候，他会主动拿起酒瓶，给林向洋和林卫东的杯子里都斟上酒。这个简单的动作，在过去是难以想象的。他没有说什么关切的话，但这个细微的举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接纳和认可。

周文瑾看着眼前这一幕——丈夫不再紧绷着脸，两个儿子和睦交谈，小孙女活泼可爱——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眼眶微微湿润。这个家，经历了风雨和裂痕，终于又找回了那份久违的、令人安心的温暖。她不停地给孩子们夹菜，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融洽。窗外，零星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映照着窗上的冰花。

林向洋看着头发已经花白的父母，看着哥哥一家，心中一动，放下了筷子，郑重地说：“爸，妈，哥，嫂子，我有个想法。”

大家都看向他。

“你看，现在条件也好了，交通也方便了。”林向洋语气诚恳，“我想，明年夏天，等陈静生了孩子，身体恢复了，我来接你们，一起去深圳住一段时间，看看那边的世界。”

周文瑾首先眼睛一亮：“去深圳？哎呦，那好啊！我早就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了，还有陈静和孩子！”

赵庆兰也有些心动，看向林卫东。

林卫东笑了笑：“我这边看项目进度，尽量安排。”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瀚章身上。他是这个家庭是否能够成行的关键。

林瀚章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沉吟着，没有立刻说话。去深圳？那个在他印象中曾经是“投机钻营”、“铜臭”之地？去看儿子盖的房子？去亲身感受那个他通过电视和儿子描述一点点构建起来的、既陌生又充满诱惑的新世界？

若是几年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此刻，他看着老伴期盼的眼神，看着小儿子眼中真诚的邀请，回想这一年多来通过电视、电话和周围变化所感知到的一切，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立刻生出反感。

他沉吟了足足有半分钟，这半分钟里，餐厅安静得能听到时钟的滴答声。最终，他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断然拒绝，只是模棱两可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说：“到时候……再看吧。”

这几乎等同于默许！

周文瑾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林向洋和林卫东对视一眼，也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欣慰。

窗外，夜色渐深，但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预示着冰雪正在消融。屋内，灯火可亲，欢声笑语。又一个春天即将来临，它带来的不仅是气候的回暖，更是一个家庭关系的解冻与新生，以及对未来无限生机与可能的共同期盼。而这个夏天可能实现的南方之行，也将为这个家庭打开一扇新的窗户，带来更多意想不到的冲击与收获。同时，这个家庭的下一个希望，正在西北基地茁壮成长，即将在不久的将来，迎来她人生中的第一个高光时刻——金榜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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