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岭南,暑气已浓得化不开。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钟清清就和姜国栋挤上了开往深圳的长途汽车。
车窗外,土路两旁的稻田泛着油绿,偶尔能看到扛着锄头的农民站在田埂上张望,远处的村口挂着 “支援经济特区建设” 的红布标语,风吹过,标语猎猎作响,像是在为这趟行程鼓劲。
“上次来还是过完年那会儿,这才半年,路都修宽了些。” 姜国栋攥着车窗旁的扶手,看着窗外掠过的临时工地,语气里满是感慨。
汽车驶过一座临时搭建的木桥时,颠簸得厉害,他下意识地护住钟清清手里的布包 ——
里面装着蛇口仓库的建设图纸和备案材料,半点不能差。
钟清清靠在座椅上,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厂房轮廓,心里盘算着:按进度,仓库地基该打好了,今天得确认防潮层的施工,还有卸货区的尺寸,不能等盖好了再改。
她想起出发前徐厂长的托付,又摸了摸布包里的冰糖样品 —— 东南亚客商要的第一批货,得让他们看看品质,也好敲定长期合作。
汽车晃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在蛇口的临时站点停下。
刚下车,一股混杂着海风和泥土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眼前的蛇口,比钟清清上次来热闹了不少:几辆卡车正往工地运砂石,穿着工装的工人扛着钢筋匆匆走过,远处的滩涂上,几台推土机正在平整土地,“大干快上建特区” 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钟小姐!这边!” 林师傅戴着顶旧草帽,从工地人群里挤出来,手里还攥着根木尺,“地基早打好了,防潮层用的是您说的油毛毡,铺了两层,保准不漏。”
他领着两人往工地走,脚下的土路还沾着露水,“就是松木有点紧俏,原定的梁木还没到,我正跟木材厂的老陈催呢。”
钟清清蹲下身,指尖划过地基边缘的水泥,摸上去结实光滑:“梁木的事别急,我去管委会问问,他们说不定有办法。卸货区留了多少宽?”
“按您说的,留了五米,卡车能直接开进来。” 林师傅指着工地东侧,“那边还留了块空地,您说想盖宿舍给工人住,以后正好用得上。”
姜国栋绕着工地走了圈,回来跟钟清清说:“墙角的排水沟得再挖深点,深圳雨水多,别淹了地基。”
钟清清点头,把图纸递给林师傅:“就按国栋说的,排水沟加深半米,费用从我的账上走,别跟商号的钱混了。”
她特意叮嘱 —— 蛇口仓库是她的个人资产延伸,得跟清璞阁、制糖厂的商号资产分清,这是她一贯的规矩。
处理完工地的事,钟清清拿着备案材料去了蛇口管委会。
办公室是间临时搭建的砖房,墙上贴满了政策文件,李同志正趴在桌上写报告,见她来,连忙起身倒了杯凉茶:“钟小姐,你这仓库赶上好时候了,最近管委会正在梳理‘外贸配套设施’,你的仓库要是能早点落成,说不定能评上‘重点扶持项目’,以后水电都能优先保障。”
钟清清接过凉茶,喝了一口,清甜的凉意驱散了暑气:“那备案的事?”
“材料齐了,我这就给你办。” 李同志翻着她带来的文件,突然抬头,“对了,木材厂老陈那边最近缺柴油,你要是认识运输队的,帮他匀点,梁木的事肯定能快点。”
钟清清心里一动 —— 他们制糖厂的运输队,他们手里正好有富余的柴油。
她立刻跟姜国栋商量,姜国栋掏出纸笔,写了张条子:“你让老陈拿着这张条子去制糖厂找徐厂长,就说我介绍的,柴油先给他调五十升。”
李同志笑着拍了拍桌子:“还是你们路子广!这梁木的事一解决,仓库下个月准能封顶。”
他压低声音,“还有个事跟你透个底,年底可能要试点‘土地有偿转让’,你手里的地要是有想法,早点跟管委会打招呼,优先给你办手续。”
钟清清连忙道谢 —— 这消息比什么都值钱,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福田那两亩地旁边,要是能再拿下一亩,以后盖厂房就更方便了。
下午回到羊城时,天已经擦黑。
刚进小院,就见周伟蹲在门口,手里拿着张纸条,见她回来,立刻站起来:“嫂子!今天帮三个工友找了房,其中一个想租带厨房的,我跟老周磨了半天,才把租金讲到十八块。”
他递过纸条,上面记着租客的名字和需求,“还有两个工友想买房,手里钱不够,问能不能先付一半,剩下的分半年还。”
钟清清接过纸条,坐在院里的石凳上,跟周伟商量:“买房可以先付一半,但得让他们找个担保人,最好是厂里的师傅,免得以后有纠纷。
你明天跟老周说,优先找制糖厂附近的房源,工友们上班方便,也容易互相照应。”
正说着,秦婉宜也来了,手里拎着个纸包,里面是包装样品:“清清,印刷厂把‘甜源’的包装样品做出来了,你看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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