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张强坐在铁椅上,双手被铐在桌沿,头埋得低低的,额前乱发遮住了眼睛。林砚站在桌旁,指尖捏着那份泥土检测报告,纸张边缘被指尖的汗浸湿了一角。
“张强,1985年3月12号晚上7点到9点,你在哪?”李建国坐在主审位,指节叩了叩桌面,声音沉得像块铁。
张强肩膀动了动,闷声道:“在砖厂宿舍睡觉,跟我一个屋的老王能作证。”
“老王已经说了,那天晚上你根本没回宿舍。”林砚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张强攥紧的裤腿上——那裤脚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青灰色泥点,和菜窖现场的泥土一模一样,“他说你下午就揣着个布包出去了,直到后半夜才回来,回来时身上还有股土腥味。”
张强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慌乱,又很快低下头:“我……我去城外找我老乡了,他欠我钱,我去要债。”
“哪个老乡?叫什么名字?住在哪?”李建国追问,笔尖在笔录纸上悬着,等着他的回答。
张强的喉结滚了滚,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准信,最后憋出一句:“我忘了……天黑,没找到人就回来了。”
林砚把那份泥土报告推到张强面前,指腹点了点“青灰色黏土,含微量煤矸石成分”那行字:“砖厂的土是黄土,城郊居民区的土是黑土,只有菜窖附近的土,因为靠近老煤窑遗址,才会有这种煤矸石成分。你说你去城外找老乡,怎么会沾上菜窖的土?”
这话像根针,扎得张强身子一僵。他盯着报告上的字,嘴唇哆嗦着,半天没出声。审讯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一圈圈绕在每个人耳边。
林砚放缓了语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是死者王老太的遗照,老人穿着蓝布衫,嘴角带着笑,怀里抱着邻居家的小孩。“王老太无儿无女,就靠卖菜窖里种的萝卜、白菜过活,你欠她的八十块钱,是她攒了三个月的养老钱。”
张强的头埋得更低了,双手开始发抖,铁铐碰撞桌面发出哗啦的轻响。
“你那天去找她,是想让她宽限几天吧?”林砚继续说,声音里带着点惋惜,“可她年纪大了,怕你赖账,跟你吵了起来。你一时气急,推了她一把,她后脑勺磕在菜窖的砖墙上,没气了,对不对?”
“不是!我没推她!”张强突然吼了一声,眼睛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是她逼我!她说要去派出所告我,我求她别去,她不听……”
话一出口,他就愣了,嘴唇张了张,再也说不出话来。李建国眼神一凛,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写着,沙沙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林砚往前凑了凑,声音依旧平稳:“人已经没了,现在说清楚,是对王老太的交代,也是对你自己的交代。你还年轻,要是一直瞒着,这辈子就真毁了。”
张强的肩膀垮了下来,眼泪突然涌了出来,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那天晚上,我揣着仅有的十块钱去找王老太,想跟她商量能不能先还一部分,剩下的以后再还。可她不依,说我再不还钱就去派出所,还伸手要抓我……”
他顿了顿,双手捂住脸,指缝里漏出呜咽声:“我一着急,就推了她一下,没想到她没站稳,后脑勺直接磕在菜窖的砖头上,当时就没气了。我吓坏了,想着没人看见,就把她拖进菜窖最里面,用土埋了……”
“埋人的时候,你是不是把王老太装钱的布包拿走了?”李建国追问,语气严肃。
张强点点头,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淌:“我看见她怀里有个布包,想着里面有钱,就顺手拿走了……后来数了数,里面有五十六块钱,还有几张粮票。”
林砚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巷子里传来几声狗叫,远处警局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洒在路面上。他回头看了眼张强,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此刻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脸上满是悔恨。
“李队,”林砚看向李建国,“供述和现场勘查的情况能对上,接下来该安排人去砖厂宿舍搜赃款和那个布包了。”
李建国点点头,起身拍了拍林砚的肩膀,眼神里带着认可:“你做得好,这案子能这么快突破,多亏了你那股子钻劲。”他转头对门口的民警说,“带张强去看守所,另外派两个人去砖厂,找张强的宿舍,搜布包和赃款,注意保护现场。”
民警应声进来,解开张强的手铐,带着他往外走。经过林砚身边时,张强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很低:“警官,我……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帮我给王老太烧张纸?”
林砚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张强被带走的背影,他心里没什么轻松的感觉,反而沉甸甸的——八十块钱,一条人命,一个年轻人的一辈子,就这么毁在了一时的冲动里。
“发什么呆呢?”李建国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案子破了,该高兴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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