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技术室的煤炉快灭了,晨起的寒风从窗缝钻进来,裹着煤烟味扑在林砚脸上。他揉了揉冻得发僵的手指,目光落在桌上那台半旧的“简易指纹比对仪”上——这是昨天下午从省厅物证科调过来的宝贝,整个华东地区目前也只有三台,机身比老式收音机还大,侧面插着粗重的电源线,顶端的指示灯忽明忽暗,像在喘气。
“林队,再等十分钟,电压稳了就能开机。”技术科的老张正蹲在煤炉边添煤,搪瓷杯里的浓茶已经凉透,杯壁上结着一圈褐色茶渍,“这玩意儿金贵得很,上次省城用它比对凶手指纹,愣是耗了整整一天。”
林砚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指纹卡片——这是豫、皖、苏三省近半年来“红衣女尸案”的现场提取物,最上面一张是第三起案子里,从受害者家门把手残留的半枚指纹,边缘模糊,只有中心的斗型纹还清晰。他指尖划过卡片上的油墨痕迹,耳边又响起苏晓昨天说的话:“受害者颈部伤口切面整齐,凶手应该用过类似扳手的金属工具,下手时力道稳,不像是临时起意。”
“吱呀”一声,技术室的门被推开,李建国裹着厚棉袄走进来,肩膀上落着一层薄雪。他把手里的帆布包往桌上一放,掏出两个热乎的肉包子:“刚在门口早摊买的,你们先垫垫。南州那边刚来电,排查了所有有前科的五金店老板,没符合侧写的。”
林砚接过包子,咬了一口,热乎的肉馅香气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看向李建国:“李队,你觉得如果凶手是长途货车司机,会不会把作案工具藏在车里?毕竟跨省跑运输,工具不离身,也方便抛尸。”
“有这个可能。”李建国掰着指头算,“前四起案子的抛尸点都在国道边上,离货运站不超过五公里,凶手肯定熟悉路线。但现在的问题是,三省的货运司机加起来好几万,总不能一个个查。”
他的话刚落,老张突然喊了一声:“电压稳了!开机试试!”
林砚和李建国立刻凑过去。老张小心翼翼地按下电源键,指纹比对仪发出“嗡嗡”的低鸣,顶端的红色指示灯慢慢变成绿色。老张拿起那枚模糊的指纹卡片,对准仪器的扫描口,一点一点往里推,动作慢得像在拆炸弹。
技术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仪器的嗡鸣声和窗外的风声。林砚盯着仪器的显示屏——那是块小小的黑白屏,分辨率极低,指纹图像歪歪扭扭地显示出来,边缘还带着雪花点。仪器开始自动比对,屏幕上的数字不断跳动,从“1%”慢慢往上爬。
“这玩意儿要是能快点就好了。”李建国忍不住嘀咕,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着。他当了二十年刑警,查案靠的都是腿跑、嘴问,还是头一次指望“机器”破案,心里既期待又没底。
林砚没说话,目光紧紧锁在屏幕上。他知道,这台简陋的仪器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在现代,DNA比对加指纹库,半天就能锁定嫌疑人,但在1987年,能有这样的设备已经是“顶配”——之前为了申请用它,他在省厅开了三次会,差点跟反对的老领导吵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上的进度条终于爬到了“100%”。突然,仪器“嘀嘀”响了两声,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比对成功:档案号,姓名王强,案由:盗窃货运物资。”
“成了!”老张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在抖,“我看看档案……王强,男,32岁,豫东人,三年前在徐州偷过货车上的钢材,被抓后判了半年,指纹存档在豫东分局!”
林砚立刻抓过档案夹,翻开王强的资料。照片上的男人脸膛黝黑,颧骨突出,眼神阴鸷,下巴上有一道两厘米长的疤痕。资料里写着他的户籍地是“豫东省郸城县李楼村”,但备注栏里画了个问号:“出狱后去向不明,据户籍地派出所称,未返回村里。”
“豫东货运市场!”李建国突然开口,“郸城县离豫东货运市场只有四十公里,他肯定在那一带跑运输。我认识豫东分局的老周,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查货运市场里有没有叫王强的司机!”
他抓起桌上的手摇电话,拨了半天,才接通豫东分局。电话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李建国扯着嗓子喊,把王强的特征和案情说了一遍,最后又补了一句:“老周,这事急,凶手可能还会作案,你们务必尽快查!”
挂了电话,李建国抹了把汗:“老周说豫东货运市场有二十多家挂靠公司,登记的司机有一千多,都是纸质台账,得人工翻,估计要到下午才能有消息。”
林砚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眉头皱了起来。根据之前的作案间隔,凶手最短只隔了八天就再次作案,现在距离第四起案子已经过去六天,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不能等。”林砚转身,语气坚定,“老张,你留在技术室,继续比对其他现场的指纹,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李队,你跟省厅汇报,申请派一辆越野车,我们现在就去豫东货运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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