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市公安局后院的旧仓库里,霉味混着尘土味扑面而来。林砚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楼时,手里的手电筒光束在墙壁上晃出一道道斑驳的痕迹——这里原本是存放旧档案的地方,如今临时被用来堆放“虎哥”团伙的赃物,从布匹、粮食到一沓沓用报纸裹着的现金,满满当当堆了半间屋。
“小林,你来得正好,这堆钱数到一半,眼都花了。”老刑警周明远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攥着一叠皱巴巴的“大团结”,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面前的木桌上,现金被分成几摞,旁边放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上面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林砚点点头,把手电筒挂在货架挂钩上,蹲下身拿起一沓现金。指尖触到纸币时,能感觉到潮湿的水汽——这些钱大多是从码头废弃油库搜出来的,油库漏雨,不少纸币边缘都发了霉。他数到第三沓时,指尖突然顿住:一张面值十元的纸币里,夹着一张淡绿色的纸片,上面印着“外汇兑换券”的字样,面额是五元。
“周哥,你看这个。”林砚把外汇券抽出来,对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天光举起。1985年的中国,外汇券还是紧俏物,普通人只有出国或者托外贸系统的关系才能拿到,码头搬运工出身的“虎哥”团伙,怎么会有这东西?
周明远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这玩意儿可少见,难道他们还跟外国人打交道?”
两人正说着,仓库门被推开,苏晓抱着一摞文件夹走进来,胳膊上的纱布还没拆——上次收网时被“虎哥”的弹簧刀划伤的伤口还没好透,动作大了会牵扯到疼。“李队让我把赃物登记册送过来,你们清点得怎么样了?”她把文件夹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林砚手里的外汇券,突然“呀”了一声,“这外汇券的编号开头,跟我上次在物证室看到的走私案资料好像一样!”
林砚心里一动,立刻起身:“在哪份资料里?”
“就是去年查获的那起海上走私案,没收的外汇券编号都是‘CN85’开头。”苏晓一边说,一边翻开文件夹里的登记册,手指在纸页上快速滑动,“当时案子没破,嫌疑人跑了,没想到……”
她的话没说完,仓库楼梯传来脚步声,李建国叼着烟走上来,烟蒂在嘴角晃了晃:“吵什么呢?清点个赃物都这么热闹。”等看到林砚手里的外汇券,他嘴里的烟瞬间忘了抽,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这东西怎么来的?”
“从现金堆里翻出来的,苏晓说编号跟去年的走私案有关。”林砚指着桌上的登记册,“而且我们刚才整理布匹的时候,发现有几匹布的边角料上,印着外文标签,不是国内常见的‘上海纺织厂’或者‘青岛棉纺’的标记。”
李建国把外汇券捏在手里,指节用力到发白。他走到堆放布匹的角落,蹲下身翻开一匹深蓝色的布,果然在边角处看到一行模糊的英文——虽然他认不全,但“Made in Hong Kong”的字样还是能看清。“这群混蛋,不光收保护费,还敢搞走私!”他把烟蒂狠狠摁在鞋底,火星溅在地上,“去年那起走私案,市局查了半年都没头绪,没想到跟虎哥有关联。”
林砚拿起那匹布,仔细看了看标签:“这布的质地很薄,像是做衬衫用的,在1985年的南州,算是紧俏货。虎哥团伙垄断码头运输,很可能利用货运船,把境外的东西运进来,再通过黑市卖掉。”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们之前抓的团伙成员里,有个叫‘阿海’的,供述说虎哥经常半夜去码头的‘三号货轮’,当时我们没当回事,现在看来,可能就是去接走私的货。”
“那现在怎么办?继续审阿海?”周明远问道,手里的笔还停在笔记本上。
“审肯定要审,但光靠嘴问不行。”林砚摇摇头,“阿海是团伙里的小角色,知道的不多,而且走私案的证据链比收保护费更复杂,我们没有监控,没有指纹比对设备,就算找到货轮,也很难证明虎哥跟走私有关——总不能靠人证口供吧?”
这句话戳中了在场人的痛点。1985年的南州市局,刑侦技术几乎是空白:现场勘查靠放大镜和手电筒,指纹靠人工比对(全市只有一名老技术员会看指纹),连最基础的物证保存柜都没有,不少证物只能放在普通纸箱里,时间长了就发霉变质。
“我觉得,我们得申请引进设备。”林砚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酝酿已久的想法,“比如简易的指纹比对仪,还有物证烘干机、复印机——上次我们抄虎哥的账本,因为没有复印机,只能手抄,抄错了好几个数字,差点影响了审讯。”
李建国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以为我不想?上次我跟局长提过,局长说市局今年的经费,连警服都快不够做了,哪有钱买这些‘洋玩意儿’?而且老同志们也有意见,说‘我们靠经验破案几十年了,没必要搞这些花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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