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六的深夜,南州港码头刮着刺骨的东北风,卷着地上的煤渣子打在脸上,生疼。林砚裹紧了身上的绿军大衣,领口立得老高,只露出一双眼睛,跟在李建国身后,踩着结冰的石板路往码头食堂方向挪。远处,搬运工宿舍的窗户里还亮着两盏昏黄的煤油灯,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鼾声——再过两天就是除夕,可这码头的空气里,连半点年味都没有,只有“虎哥”团伙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阴云。
“脚步轻点,刀疤那伙人每晚十二点会来食堂巡逻。”李建国压低声音,从口袋里摸出个手电筒,按了下开关,光柱微弱得像根快烧完的蜡烛。这是队里最老的一把手电,电池早就不太灵光,两人只能借着远处货轮上的航标灯,勉强看清前方的路。
码头食堂是间低矮的砖瓦房,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门口挂着块破帆布,被风吹得“哗啦”作响。林砚记得王大叔白天递给他的纸条——用铅笔写在烟盒内侧,字歪歪扭扭:“廿八晚七点,食堂摆酒,虎哥带所有头头来,后门通河边,有小船。”为了确认这消息,也为了摸清食堂里的地形,他们特意选了这深夜时分来探点。
李建国抬手看了眼腕上的上海牌手表,指针刚过十一点五十。“再等五分钟,巡逻的应该快过去了。”他靠在食堂旁边的煤堆上,从怀里掏出个搪瓷缸,拧开盖子喝了口热水——水早就温了,他却还是皱着眉咽了下去,“老吴招了,虎哥这次是想趁过年,把这半年收的保护费分了,顺便敲定明年垄断化肥运输的事,所以核心成员都会到。”
林砚点点头,指尖在口袋里攥着的硬纸板上蹭了蹭——纸板是从废弃的包装箱上撕下来的,他准备一会儿进去后,把食堂的布局画下来。80年代没有航拍图,也没有现场勘查仪,要制定精准的抓捕计划,只能靠这种最原始的手绘方式。
“来了。”林砚突然按住李建国的胳膊,示意他别出声。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句骂骂咧咧的话:“妈的,这鬼天气,老子明年高低得让虎哥给咱配件皮大衣!”“别做梦了,先把今晚的巡逻弄完,不然刀疤哥又要抽你了。”
两人赶紧往煤堆后面缩了缩,煤渣子钻进衣领,硌得难受。林砚眯着眼看过去,三个穿着黑色棉袄的汉子晃悠悠地走过来,手里都拎着根木棍,其中一个正是之前在搬运队里扇过他耳光的刀疤。刀疤走到食堂门口,抬脚踹了踹门板,骂道:“里面的人听着,老实点,别他妈想着跑!”里面没动静,他又往窗户上啐了口唾沫,才带着人往仓库方向走。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李建国才松了口气,拍了拍林砚肩上的煤渣:“走,进去看看。”他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里面混着一把万能钥匙——是老吴交代的,这是团伙用来开食堂后门的钥匙。
轻轻推开后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淡淡的酒气。林砚打开那盏快没电的手电,光柱扫过食堂内部:中间摆着四张方桌,拼成一个大长桌,桌上还留着几个空酒瓶;靠墙的位置有个灶台,灶台旁边是个地窖入口,用一块木板盖着,上面压了块大石头;最里面还有个小隔间,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里面堆着些麻袋——王大叔说的“藏酒的地方”,应该就是这儿。
“你记地形,我去看看地窖。”李建国说着,走到地窖入口,弯腰搬开那块石头。林砚赶紧把手电凑过去,光柱里能看到一道陡峭的台阶,深不见底。“这地窖能通哪儿?”林砚小声问。李建国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出根火柴,划着了扔下去——火柴借着风势烧了几秒,照亮了地窖里堆着的杂物,却没看到其他出口。“暂时没发现别的通道,不过得记下来,万一有人想从这儿跑。”
林砚“嗯”了一声,蹲在地上,从怀里掏出铅笔,在硬纸板上快速画起来。先画下四张拼起来的方桌,标上“主桌,虎哥大概率坐这儿”;再画上门的位置,前门标“两人守”,后门标“三人守,通河边”;地窖入口用圈起来,写“需派人看管”;小隔间也标上“可能有守卫”。他画得很细,连灶台旁边的水缸都没落下——万一打斗起来,水缸能当掩护。
“手电快没电了,得赶紧走。”李建国的声音突然传来,林砚抬头一看,手电的光柱已经弱得快看不见了。两人刚要往后门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比刚才巡逻的人更近,还夹杂着说话声:“刀疤哥让咱来看看食堂的酒够不够,明晚可不能断了顿。”
林砚心里一紧,拉着李建国就往小隔间躲。隔间里堆着的麻袋全是酒,一股浓烈的白酒味直冲鼻腔。两人屏住呼吸,贴着麻袋站着,能听到外面的人推开后门走进来,脚步声在食堂里来回走动。
“桌上怎么有煤渣子?”一个声音疑惑地问。林砚心里咯噔一下——刚才从煤堆过来,肯定蹭上了煤渣,没来得及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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