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什库教堂,原本不在西什库。
十年前,因教堂的原救世主堂位置靠近三海,且登上其中的钟楼顶部,能窥见皇宫大内的御花园,太后便下令拆除并迁至他处。
于是政府拨付银两,选择此处8万㎡土地批准重建。重建便需雇佣人力、很多教民也为其出力。花费了十年时间,才建至如今模样。
张秀是京城汉人,之前他爹花钱捐了个工部的官,家里本来是有点钱米。可到了他这代、不爱读四书五经,只爱市井中奔走求财。
义团事发之前多年,他就入了洋教,帮教堂干些运输、打杂的事情,和教士、樊主教也混得很熟。
十年前教堂迁址,张秀的爹就是工部基层小官,为教堂修建出了不少力。再往后几年,成年的他算是教堂子民二代,深得樊国梁下面的桑尼拉教士信任,协助经办教堂事务。
教堂除了教民捐献,还有自己的产业支撑,张秀协助帮着放印子钱、收高利贷、田庄、房宅、店铺收租等,一向是给教堂跑腿办事的给力之人。当然,他也趁机挣点小钱。
而六月京城义团之乱起,无数教民疯狂逃至教堂寻求庇护,他便是其中之一。教堂再大也容不下成千上万的教民,勉强接收了两千多人已是极限。而被义团围困期间,他甚至想逃出去归家,但教堂被几万人围得水泄不通,人家义团的人打进不来,他这想出去的人,也出不去,只得在教堂里跟着煎熬了几十天。
那几十天里,他和教士们肩并肩劳作,照顾避难之民、饥饿孩童,最后也协助……搬运死难者的遗体。
与教士们并肩作战、同甘共苦,换得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因为本来就已经在教会里混了个管事,在被围期间又没死、活了下来。八月联军进城后,樊国梁下令让教民积极抢劫,张秀便是主力之一,也赚得盆满钵满。
当时情势混乱,京城内的地痞流氓,也纷纷加入抢劫队伍。洋兵在前面抢,他们跟在后面顺手牵羊。张秀趁火打劫、不止自己抢,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小团伙、发展起了一些势力。
短短几个月,他在京城已置了豪宅,私养美妾艳婢数名,手下给他办事的也不少。瓦德西下令停战后,联军也明令禁止抢劫了,张秀还不知足。
尤其是如今见到在樊国梁指挥之下,诸多金银财宝、文物珍品、举世奇珍全送进了教堂,那北堂的藏宝库已经多得装不下了。
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也跟着去抢劫了教堂附近的大王府,那运出来的简直就是金山银海!可惜啊,他出力再多,也不过是只分得了一杯羹。
但这杯羹可不止财物,还有身份和权力。如今他在教士们和法国兵跟前混了个眼熟,背靠洋人好办事。对他干的那些缺德事,庆国官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根本不敢拿他。
哈德里已看过刑部卷宗,这个张秀,已被多人状告。撇去联军作乱的那些时日,即使在统帅下令禁止骚扰百姓之后,他依然带人入户抢人女儿,借要给联军服务之名带走;另外,放高利贷至贫家,若还不起,将人女儿带走抵债,从此杳无音信。
除了多笔抢少女之案,他还劫财。曾带人直接入户搜罗,值钱物品全部带走,有家主阻拦,指使人断其一腿。这般无恶不作,民众诉状虽多、却被官员全部压下,案子一个都不办。
说起张秀干的事儿,老百姓没有不骂的。洋鬼子可恶,他这二毛子比洋鬼子还可恶。可是没人能治得了他。
他背后的是洋人,还是洋人中的高层、京城最高教会。连这些洋人都得听教会的,上教堂礼拜、听讲经。谁惹得起。
如今张秀和手下三人被关在牢房。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进衙门里的牢房,一个个面上都甚是好奇。今日被抓时,其实他们在现场被士兵踢打,已经吃了不少苦头。
但此时未到堂上,自己觉得,若拒不认罪又能如何?且已遣人去通风报信。
抓他们的是德国兵,想来便是那两个丫头的事。
当日见着这三丫头,本想都绑了的,但观察那士兵只盯着乌鸦一人,正好能轻松得手那两个。
最近漂亮姑娘少,又是年纪小的干净的,妓院都缺,能卖个好价钱。两丫头一百两银子。重财之下必有勇夫。别管是谁的人,绑 !
卖的地方也不挨德占区、法占区,去日占区。
哪里能想到,她们的那位洋主子是这般穷追不舍,竟然能追到日占区的妓院去,把人给翻出来。
事情做都做了,又不是第一回了。这次惹到了一位德国长官,所以才被下狱。
但那又如何,教堂会救他。况且那两丫头不还是完璧之身嘛,既没死、又没伤,能有多大罪?
京城里除了洋人,谁敢跟他斗? 连德占区巡捕队长陈树,都对他客客气气。
他们几人下午刚进来,陈树傍晚时就拎了壶好酒,切了一斤多牛肉、并一些酒菜,送到牢房。
“张大哥。你就将就一宿。消息,已经有人帮你送过去了。那哈长官就是气不过,谁叫你绑了他的丫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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