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偶尔有次想吃茶叶蛋,才取出用了些红茶,给哈德里也煮了几只让他尝尝。他当时吃了,还称赞说味道不错。
今日来客说摆茶,王妈便挑了些绿茶,沏出来待客。
刘意安见到这茶,真是眼泪都流出来了。家中早已经没钱买茶了,父亲日常就喝些廉价的茶叶沫子将就。
家道沦落,今非昔比,真是让人伤感。
王妈和春桃此时,将房中的炭盆挪到二位姑娘脚边。寒天底下喝茶,总不能让姑娘冻着。一个炭盆,烧得红彤彤满满的炭火,但是只刻意放在乌鸦的脚边。
李府中这些人都知道,日常生活里要伺候好乌鸦,千万别叫她着风寒、身子不适、生了病,别惹那位长官阴了脸。
只有姑娘好,她们才能安好。
乌鸦见了,瞥着刘意安冬装单薄,让把炭盆挪挪。
“王妈,挪挪,挨刘小姐那边近些。”
今日让来客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如此怠慢,委实不符合待客之道。再叫人冻着,就更不应该了。
“哎。”王妈和婆子赶紧抬起来挪。
刘意安看着这红旺旺的炭火,周围伺候乌鸦的几位丫鬟婆子都这么贴心,再想想自己。
北方天寒,贫民无以取暖,都靠好体力生扛。富户人家才买得起炭。可如今的刘府,只有祖母和母亲房中有炭,白日里自己无事,便都挤在她们房中取暖。
刘意安心中实在委屈,甚是感怀。
“乌鸦姐姐,你这里真是洞天福地了,待客竟然有这样好的茶。你可知,我家早就连茶叶都没有了。”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现在柴、米、茶,刘府都是将就,尤其冬日,家中炭火不足,连基本的取暖都成问题。
刘意安又道,“大难之后,各府里现在都甚是拮据。别说喝茶,便是炭火也不足。我府里日常取暖,可没有姐姐这般红火的炭。火盆中只能用这三分之一。”
乌鸦见她神情悲戚,眼中似有晶莹泪光,想起昔日国难时,那洋兵屠戮的几日,幸存者是如何经历生死侥幸才活下来的,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
如今,庆国官员头上还是被洋人所制,想来是活得艰难的。
她虽不出门,但日日总听哈德里讲实事,也听府中伙计下人们闲聊。
如今列强对庆国衙署也进行了占领分配,已完全接管了各个重要政治、经济、司法机关,甚至是皇家的居所也未能幸免。
京城里的官员,手上是一点权力都没有的,言语行动都要听洋人授命指挥。不仅如此,俸禄亦大减,很多官员都在卖田宅、卖家中奴婢周转,这类消息可不少。
乌鸦本性善良,不愿见人落难。她想了想,府中薪炭官兵取暖也要用的,也总不能叫人家一个姑娘家,抱着许多黑炭走。便吩咐王妈。
“把闲置的茶,拿些出来吧。”
那些茶叶她又喝不了,放在李府闲着也是暴殄天物。既然刘意安来了,又看着很需要,那就给她些。
“姑娘,拿多少?”王妈问了。
乌鸦心想,这是哈德里得来的,他虽然不喝,可也不能一下子处置了。
便道,“分作十份,留八份、拿来两份。”王妈去了。
这边刘意安喝着茶吃点心,炭火暖融融的,身上也不冷了。
她此行来就是向乌鸦示好的。虽然哥哥替乌鸦寻亲未果,但总是要告诉她进展,说刘家是在为她一直尽力。
“乌鸦姐姐,那日分别后回去,我将你的事告诉了我父亲、哥哥。我父亲刘存茂在户部调过户籍,哥哥刘保柱对流民登记造册时也时有留意。”
“他们这些时日都在帮你寻亲。只是现在乱局之中,还是没有眉目。”
刘意安是有心计的,她特意点出父兄之名,告知乌鸦此事,只因“安民公所”如今,是直接凌驾于户部衙署之上的洋人设立机构。
某种程度上,那位洋长官就是父兄的最高直接上司,要卖乌鸦一个人情。
八月当时,死尸遍地根本不及掩埋,城中野狗都四处吞吃,再加炮火轰袭,房屋倒塌砸伤,很多尸体面目全非都不可辨认,况且全城人都在疯狂逃难,早已不在原居住之地。
死者无法统计。流落者无法确认身份,要找人,委实是难。
乌鸦知道这些情境,倒是感谢刘家出力。无论如何她也尽心了,对结果确实无法抱希望。当下便道。
“妹妹,替我谢谢令尊及兄长。我实在感激。但这也是听天由命之事。便请他们随意些,尽力而为吧。”
见乌鸦面色略有悲戚,刘意安也安慰她道。
“姐姐也别灰心,我听说最近洋人成立了什么"公所",就是在核查民间诸事。再往后继续寻着,也没准会有消息呢。”
她说此话的时候,心中也暗想:如今那位洋长官就正主持公所事务,他若下令帮你寻亲,不比我父兄更得力。可如今一心想与乌鸦交好,在她眼前卖乖,这样的话自是不必说了。
乌鸦低头默默,只喝茶不语。今日哈德里置宅时,她心里那些关于逃奴身份的难过,又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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