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和,洪山村革委会小组组长。他看着这教堂的几人组,就头疼。
别的镇子,反资本主义、反帝国主义运动搞得如火如荼。
教堂里的人都走了,东西都清空了,连建筑都烧了。就是离他们洪山村最近的这座,怎么都弄不动。
说起来,李大和他爷爷就是信教的。他总不能把他爷爷,也带到台子上跪下批斗吧?
他爷爷现在老在家,不让去了,一不高兴也训李大和。
李大和一来气,更想把教堂一锅端了,但现在就是弄不动。
因为比尔不走。
批斗可以。但现在的政策是: 要文斗,不要武斗,要讲文明,懂得尊重。摆事实讲道理。
把比尔一个外国老人揪出来斗,不合适。
况且比尔快六十五了,在这儿二十多年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家有目共睹。
除了他是个外国人,还真抓不到他什么小尾巴。
比尔还干了不少好事。先说第一条,收养了孤儿小可。
小可是村民从河里捡到送进去的,现在被养得健健康康的好着呢。比尔救人了啊。
也不止,之前教堂也扶危济困过。先不说比尔干了多少。
就说解放前。洪山村这个地区很穷,教堂的神父修女从国外来,专门来这山沟附近的穷地方,让读不起书的孩子进来读书。
李大和爷爷,就是村里抗日游击队的老兵,和村里一些老爷爷小时候识的字,就是教堂里请的先生教的。
李大和爷爷说,当时教堂里有个门房,就是个被日寇打断了一条腿的,后来被神父收留,拄着拐守了一辈子门。
最最关键的是,这座教堂跟别的,还有点不一样。
这里建成时,最早的神父是个加拿大人。
建成没几年,日军就侵华了。
因为加拿大是中立国,日本鬼子来湖武地区扫荡的时候,神父打开教堂门,附近的村民无论是否教民,都允许他们进去避难。
好多体弱、腿脚不好、没法跋涉、上不了山去避难的村民,都跑到教堂里躲了。
那个加拿大神父不仅收留了上千老幼妇孺,还毫不畏惧地、跟想冲进来抓姑娘的日本军官交涉。
以教会的庇护,以自己和四名外国教士的性命相抗,死活不让日军进门。
他们说,“要进门,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
当时其中的一名教士,就是比尔的教父赛克斯顿。他来自德国米斯巴赫。
德国是日本盟国。
日军暴打、杀害外国教士,没什么不敢的,但若是杀一个德国教士,还是要考虑盟友关系。
这座教堂真的救过不少村民的妈妈、媳妇、女儿、孩子的命。
有的小孩,当时还出生在那座礼拜堂里。长大后就自然成了教民。
虽然一晃四十年过去了,但几代人的记忆还在,他们记这个恩情。
那洪宁爹妈全死了,又是个瘸腿的,可没哪家愿意要他,还靠教堂养活呢。
还有那李婆婆,又往哪儿轰?
真把教堂给烧了,里面住着好几个人呢。
就说这几位,老老少少,弄谁家屋子里去住?归给谁家养?
尤其那个又高又胖又老的比尔,谁家都不爱要!又干不了啥农活,看着吃得又多。
这会儿家家口粮按人头定量,喂他,喂不起。
但是,现在堂里的人,不归附近的村庄管,不事生产,不参加村里劳动,凡事自给自足,不追求思想进步。
不读书不看报,不学习政策、语录。简直就是一个法外之地。
弄不动他们,可是李大和也非常不爽。已经跃跃欲试轰了好几次了。
这倒好,教堂里的人不是越轰越少,而是越来越多。
比尔没弄走,这又从国外来一个。这下更轰不走了!很郁闷。
小可见到他,就笑着打招呼。
“大和哥哥。这是我们刚来的牧师。”
“德西,这是村里的……"官员"。李组长。”
德西礼貌地向他伸手。
“你好,我是德西·艾徳勒克。幸会。”
“别别别。”
李大和赶紧退后一步,他可不想跟外国人走得太近,尤其是洋教堂里的。
他戒备地看着德西,以及他手里的脸盆。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怎么买的?”
他扭头问售货员,“他们有票吗?”
配给制下,每个村里的商品都有定量。没票,就不应该卖给他们。
啥都不给他们,正好能把人轰走。
“有的没票。”
李大和黑眸一瞪。
“那还卖?”
售货员表情为难,这已经付钱了,也不能退啊。再说了,政策上规定,没有票,可以拿钱抵啊,他们掏的钱还多呢。
德西看着李大和不想跟自己握手,这又是一番不想卖东西给自己的样子。
当下目光警惕,不由得一只手紧了紧手里的盆,护着直往怀里端,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那袋好不容易买到的盐。
从他入境以来,这一路上的战士都很礼貌、客气,无论是对外国人还是老百姓,都和颜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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