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予你 第70章 被“抓包”的温柔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室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念站在走廊上，手里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和雨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毛巾柔软的边缘。阳光晒过的棉布散发着淡淡的暖意，让她想起昨夜雨中那把倾斜的伞，和伞下那人被雨水打湿的肩头。

办公室门打开，几位老师鱼贯而出。陆时砚站在门口，正与历史系的张教授低声交谈着什么。晨光落在他深灰色的西装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微微侧头倾听时，苏念注意到他耳后有一缕发丝没有被完全梳理整齐，这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严肃，多了些随性的温和。

看到苏念时，陆时砚的目光微微顿住，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与张教授简单道别后，便朝她走来。

“这么早过来？”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带着晨起时特有的磁性。

苏念将叠好的毛巾和伞递过去：“刚好顺路，就提前送过来了。”她晃了晃肩上的帆布包，补充道，“对了陆教授，昨天的草莓糖很好吃，谢谢您。”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陆时砚接过东西时，指尖不经意触到毛巾上阳光的温度，唇角微微上扬：“喜欢就好。”

他侧身让她进办公室，阳光正好洒满整个空间。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古籍与现代学术着作，窗台上放着一盆长势喜人的绿萝，叶片上还挂着清晨浇灌留下的水珠。苏念注意到书桌一角放着一个精致的青瓷笔洗，里面随意插着几支毛笔，与整个办公室的现代感形成奇妙的和谐。

陆时砚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全新的草莓糖铁盒。铁盒上是手绘的草莓图案，红艳的果实与翠绿的叶子相映成趣，在晨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这个你拿着，放在包里方便。”他将铁盒递过来，语气自然得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苏念刚要推辞，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轻咳。她转头，看见一个与陆时砚有七分相似的年轻人倚着门框，手里拎着个保温袋，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笑得一脸促狭。

“哟，哥，我还以为你办公室进了什么稀客，原来是苏念啊。”

陆时宇大步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在会客椅上，长腿随意交叠。他穿着件休闲牛仔外套，与陆时砚的正式打扮形成鲜明对比，但兄弟俩眉眼间的神似却不容错认。

苏念没想到会碰到陆时砚的弟弟，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手中的铁盒突然变得有些烫手。

陆时砚瞥了弟弟一眼，语气平淡：“你怎么来了？”

“妈让我给你送点汤，说你最近总熬夜备课，得补补。”陆时宇晃了晃手中的保温袋，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袋子往桌上一放，目光又落在苏念手里的糖盒上，“这糖看着眼熟啊，上次我想从哥这儿拿两颗，他说‘不是给你的’，原来是给苏念的？”

苏念的脸更红了，攥着糖盒的手指紧了紧。铁盒边缘的精致浮雕硌在掌心，带来细微的触感。她注意到陆时砚的耳根似乎也染上了一层薄红，但他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陆时砚没有接话，只是打开保温袋，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瞬间飘散开来。他取出两个白瓷碗，盛了金黄透亮的鸡汤，递了一碗给苏念：“尝尝，我妈炖的鸡汤，味道不错。”

“谢谢陆教授……”苏念接过碗，低头小口抿着。鸡汤温热鲜美，带着药材的淡淡清香，顺着喉咙滑下去，暖意顿时弥漫全身。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陆时宇还在盯着他们，心里有点不自在。

陆时宇却像是没察觉似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汤，一边喝一边说：“哥，你这办公室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以前我来，你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东西，连个多余的杯子都没有。现在倒好，不仅有女生进来，还备着草莓糖、给人盛汤，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

阳光透过窗户，在陆时砚的眼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他舀汤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陆时宇，眼神里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吃你的汤，话多。”

“我这不是替你高兴嘛。”陆时宇不怕他，反而笑得更欢了，“上次家庭聚餐，妈还问你什么时候带个对象回家，我看啊，不用等太久了。”

苏念一口汤差点呛到，咳嗽了两声。陆时砚连忙递过纸巾，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别听他胡说。”

“我可没胡说。”陆时宇放下碗，站起身，“行吧，不打扰你们‘喝汤聊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冲苏念眨了眨眼，“苏念，以后常来啊，我哥这人看着冷，其实挺好相处的。”

门被轻轻带上，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

苏念放下碗，小声说：“陆教授，对不起啊，刚才让你为难了。”

“跟你没关系。”陆时砚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他就这性子，爱开玩笑。”

两人一时无话。苏念低头看着碗里的鸡汤，金黄的油花聚成细小的圆环，几粒枸杞沉在碗底，像极了散落的红宝石。她心里却乱糟糟的——陆时宇的话像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她想起这些日子陆时砚的照顾，从雨夜送她回家到记得她的喜好，再到刚才不动声色地维护她。那些细碎的温柔，好像比她以为的还要多。

阳光慢慢爬上书桌，照亮了一叠手写的研究笔记。苏念注意到笔记旁放着一本翻开的《明代民俗考》，书页间夹着几张精致的手绘书签，绘的都是明代市井生活的细节。她忽然想起昨夜讨论的内容，忍不住开口：“陆教授，关于昨晚提到的灯彩手艺，我后来又想到一些补充……”

话题转到学术领域，气氛顿时自然了许多。陆时砚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厚重的古籍：“你提到的这个观点很有意思。明代的手工艺传承确实不只是技术的延续，更是一种文化的传递。”他翻开书页，指尖点在一幅精美的插图上，“你看这个，记载了明代艺人传授技艺时的仪式，其中就包含了赠糖的习俗——以甜味寓意技艺传承的美好。”

苏念凑近细看，果然在文字间找到了相关记载。她惊讶地抬头，正好对上陆时砚含笑的眼眸。两人距离很近，她能清晰看见他镜片后长长的睫毛，和眼中闪烁的学术热情。

“原来赠糖还有这样的文化渊源……”她轻声感叹，突然意识到手中的草莓糖铁盒似乎多了层深意。

陆时砚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温和地说：“文化传承往往就体现在这些生活细节中。一颗糖的甜味，可以连接起古今，也让知识的传递变得更加温暖。”

他说话时，阳光正好照在他侧脸上，柔和了平日严肃的轮廓。苏念忽然发现，当他谈论热爱的学术时，整个人都会散发出不一样的光彩，那种对知识的虔诚与热情，让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下午没课？”陆时砚合上书，忽然问道。

苏念回过神，摇摇头：“下午打算回实习单位整理资料。”

“正好我下午要去那边开会，顺路送你。”他说得自然，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苏念愣了愣，刚想拒绝，就见陆时砚已经收拾好桌上的碗筷，语气不容置疑：“吃完汤，我送你过去，省得你挤地铁。”

她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她轻轻“嗯”了一声，拿起碗，小口喝着剩下的鸡汤，只觉得这汤比刚才喝的，还要鲜几分。

喝完汤，陆时砚细致地将保温盒收拾好，又取出湿巾擦了手。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苏念注意到他办公桌上放着一本台历，上面的日期旁密密麻麻写着备注，但今天下午的时间却被特意圈了出来，旁边标注着“学术研讨会”几个小字。

他拿起西装外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抽屉里又取出一个小纸袋：“差点忘了，这是家母自己做的小茶点，你带回去尝尝。”

苏念接过纸袋，闻到淡淡的奶香和茶香。纸袋上手写着“桂花乌龙饼”几个秀气的小字，墨迹已经有些干了，看来是早就准备好的。

“这怎么好意思……”她话未说完，就被陆时砚温和地打断。

“家母喜欢研究各式茶点，总是抱怨我们不懂得欣赏。你能喜欢的话，她会很高兴的。”他说话时眼角微弯，让苏念忽然想起昨夜他含住那颗草莓糖时的表情。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阳光正好洒满走廊。窗外传来学生们晨读的声音，夹杂着清脆的鸟鸣。走在陆时砚身后半步的距离，苏念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书墨的清芬。

走到楼梯口时，陆时砚刻意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偶尔与她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苏念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正看着前方的路，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明代文人很重视同行间的交流，”陆时砚忽然开口，“他们常常结伴出行，在路上讨论学问，认为行走间的交谈往往能碰撞出新的思想火花。”

苏念微笑：“所以我们现在这样，也算是一种学术交流了？”

陆时砚转眼看她，目光中有赞赏的神色：“很好的类比。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学术思想正是在这样的交流中得以传承和发展。”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金边。楼梯间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应和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钟声。苏念忽然觉得，这个早晨因为一段意外的插曲，变得格外明亮起来。

走到办公楼门口，晨风拂面，带来桂花初开的清香。陆时砚很自然地走到靠马路的一侧，为她挡住来往的车流。这个细微的举动让苏念心头一暖，她想起父亲送她上学时，也总是这样走在靠车的一边。

“其实，”苏念轻声说，“被时宇学长撞见的时候，我确实有点尴尬。但现在想想，反而要感谢这个意外。”

陆时砚微微侧头：“为什么？”

“因为看到了陆教授不一样的一面。”苏念弯起眼睛，“平时在课堂上那么严肃，没想到私下里这么...”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陆时砚却接口道：“这么爱管闲事？”

两人相视一笑，阳光下的影子又一次交叠在一起。远处，一片梧桐叶子缓缓飘落，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仿佛也在为这个美好的早晨起舞。

苏念悄悄握紧了手中的草莓糖铁盒，金属的边缘传来令人安心的实感。她忽然明白，有些温柔就像阳光下的尘埃，平时看不见，只有在特定的角度下才会显现出耀眼的光芒。而这次意外的“抓包”，恰恰让她看见了那些隐藏在严谨学术外表下的细腻与温暖。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这个秋天的早晨，因为一段不期而遇的插曲，变得甜蜜而难忘。文化传承的真谛，或许就藏在这些日常的温情瞬间里，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却能在心灵深处留下永恒的印记。